人面獸心 5

與魏壽新見面後，高靖岳持續默默關心著Tara，但還是沒發現什麼端倪。

日子過了幾天，高靖岳照常跟Goofy到機場上班，行經大廳時，一人一狗很有默契地停下腳步。

Goofy聞到那個人的氣味，高靖岳則是看到他顯眼的裝扮。

魏壽新身穿白色高領毛衣配白休閒褲，拖著白色行李箱，肩上披著一條黑色的四方巾，想不發現他都難。

「今天的顏色反過來了啊……」高靖岳喃喃地道。

幾乎是同一時間，魏壽新轉過身時看到他們，原本冷淡面無表情的臉，忽地綻放笑容，右眼角的小痣真的會勾人。

他迫不及待地小跑步過來，就像高靖岳常在機場看到的戀人久別重逢情景一樣。

「Goofy──！真高興又能見到你。」

魏壽新熱絡地跟Goofy打招呼敘舊，像是沒看到高靖岳似地，把他晾在一旁。

「啊啊，這樣啊……嗯嗯，那真的很辛苦呢，咦？是嗎──嘻嘻。」

高靖岳斜眼看著他們聊天，但單從魏壽新單方面發出的奇怪言語，根本無從得知談話內容。

他心想，他們該不會在講自己的壞話吧……唔，前幾天他好像還不小心跟Goofy抱怨過魏壽新這個人很沒有一般常識之類的事。啊啊，他明明自我反省過不要太常常對Goofy碎碎唸，牠不喜歡聽抱怨，結果又犯了一樣的錯……

「你們在聊什麼啊？」

高靖岳忍不住出聲打斷他們的『心靈交流』，魏壽新回頭，難得有表情地對他說了一聲。

「秘密。」

高靖岳愣了一下，撇撇嘴道，「小氣。」

「你可以問Goofy啊，說不定牠會跟你說。」

他細聲道，「最好牠會跟我說……」

「Goofy的耳朵比人類靈得多喔。」

「唔！」

高靖岳偷瞄牠一下，Goofy完全沒把他看在眼裡似地，挺直著腰保持待命姿勢。

「不打擾你們工作了，」魏壽新扶著行李箱站起身，「我也差不多該登機了。」

「又要出國嗎？」

「嗯，工作。」

魏壽新考慮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香港那邊有客戶希望我過去幫忙，上禮拜也是同一位客戶，他們家的貓生了重病……其實我不太習慣面對這種場面，但卻常常接到這種委託。」

「我……大概知道那是怎樣的心情。先前我們有隻緝毒犬過世了，牠名叫小黑，是Goofy的大前輩。小黑在退休後被牠的領犬員領養，原以為可以快活過日子了，卻在一年後罹癌，很快就走了。」

高靖岳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上的狗鏈，沉聲續道，「小黑牠是第一代緝毒犬，對待工作犬跟養寵物不一樣，常常沒辦法給牠牠想要的，所以領犬員們都有個願望，希望能在牠們退休後給這些相處七、八年的伙伴最好的。可是，等到小黑可以享受牠應得的幸福的時候，卻突然走了，我們都很不捨。其中，最難過的是牠的領犬員，他先前還一直走不出那種情緒，後來也只能調離這個崗位。如果，那時候能有個人告訴我們小黑真正的感受的話……不，其實學長他知道小黑──」

「那位領犬員一定知道小黑的感受。」

對方接話後，高靖岳兩眼發直地看著他。

魏壽新垂眉接著道，「我的老師跟我說過，人類的壽命比動物長，必然會面對離別的場面，雙方的心意早已相通，我們溝通師能做的就是讓他們能好好地說『再見』。不過，我還是沒辦法以平常心面對那種場面……」

高靖岳見他低頭沮喪的模樣，不自覺地想伸手安撫，但還沒摸到人，對方就倏地站直，表情像聽到什麼恐怖的消息一樣，瞪眼環視四周。

而下一秒，高靖岳腰間的對講機大聲響起。

「小岳！你在哪？快來幫忙！Tara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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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靖岳跟Goofy趕到行李轉台時，現場似乎已經控制住情況，只見Tara被學長壓制在一旁，另一個學長則在小哲旁邊查看他的傷勢。

學長在對講機裡說，小哲跟Tara執勤到一半，Tara突然不受控制，竟然跳起來咬住他的右手臂，任何指令都不聽。

「小哲，你還好吧？」

似乎受了不小的驚嚇，小哲臉色發白，聲音微顫，「我、我沒事，沒受傷，倒是Tara牠……」

「Tara怎麼會突然咬你呢？」依照訓練出身的緝毒犬，非但不會咬人，連吠人也不可能。

「我不知道……我跟牠就跟平常一樣巡行李，告一段落要回休息室的時候，Tara就突然撲上來嚇我一跳，當下還沒發現，直到右手覺得痛才知道被牠咬著。」

「而且Tara還緊咬著小哲不放，是我們合力把牠拉開的。」學長補充道。

「這、怎麼會呢……」

高靖岳難以置信，其他狗的狀況他不清楚，但Tara就住在Goofy旁邊，也是他從小看到大的，怎樣都不覺得牠會咬人，而且還是咬牠的領犬員。

「總之，先帶牠回去給獸醫看看吧。」

大家雖然都點頭同意這個決定，但其實也心知肚明，有了這個不良記錄，不管是什麼原因引起，Tara恐怕都很難再執勤了。

「請等等。」

穿著制服的領犬員們聞言，全望向那個穿著白衣配黑圍巾的奇怪男子。

「魏、魏先生？」高靖岳這時才發現魏壽新跟著他跑過來。

「啊，你不是上次那個……」其中一個學長認得魏壽新，想起高靖岳把對方扒光檢查的事。

魏壽新往前走了幾步，向Tara點頭致意，雙方在短暫眼神交會時，達成了某種協議。

「Tara有話想對你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