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郁雋是夏郁典的哥哥,我不會說他是悲劇的起因,因為他的人生的遭遇是個各種悲劇的組合。
然而,悲劇的形成有很多原因,也是一連串的選擇,但是,他最後選擇傷害了其他人,只會造就了另一個悲劇。
夏郁雋是夏郁典的惡夢,為了不讓他影響自己的人生,夏郁典做了很多努力,努力不去傷害其他人,努力地生活下去,最後他產生了其他人格。
Friday誕生的原因是這個惡夢,可是我一直堅信惡夢並不是他存在的意義。所以當我聽到小郁說,他看到學生的長得跟哥哥很像的時候,我一則以憂,一則以喜。
憂的是,我擔心小郁太過害怕,恐懼侵蝕他的心靈,最後,就會像今天上課的時候一樣,昏倒、消失、離開,讓我們找不到他。
喜的是,小郁其實記得哥哥的長相,對於那段過去並非全然無知,也許有機會可以讓他與惡夢和平共存,不只是減少Friday的負擔,心靈上的空缺也會填滿吧。
我邊安慰著小郁邊旁敲側擊地試探,「他真的跟你哥哥長得很像?」
「其實,我也記不太清楚哥哥的模樣了,但看到那個學生,就直接聯想到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
「那如果下次上課的時候,你再看到那個學生的話……」
「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他,不想想起哥哥的事,但這是不可能的,我還是得去上課,可是……我好想逃開,很可怕、好可怕……」他頹喪地縮起肩膀,雙手抱頭用力抓著頭髮,把自己關在殼中喃喃囈語。
我看了心疼,抓住他的雙手。
「小郁別這樣,你不會痛嗎?」
「不會……我曾經抓了好幾把頭髮下來,都沒有任何感覺。」
我不願再追問下去,偏開一點話題,提出目前可行的方案,像是調課,或是直接向學校取消這門課。
未料,夏教授卻盡忠職守地果斷否決了。
「不行,這門課是大二的必修課,如果我不開的話他們就會少兩個學分,也不知道下學期會不會有其他老師開,就算有其他老師開,大二的學分都很滿,說不定學生也沒時間修……」
我這才想到,要單純善良小郁為了自己隨便把課收掉,他又不是我,怎麼也做不出來吧。
可是,暫時也沒其他想法,離下次上課還有一個禮拜,難不成真的要去綁架那個學生要他退選或退學一了百了嗎?
「友並,我想先回房間了。」
「嗯,你也累了吧,快回房間休息吧。」我再來想想有什麼解決方法……
小郁看著我搖了搖頭,「是Friday想單獨跟我說話……」
■
小郁與Friday兩人的對話可以在腦中進行,所以我用盡任何方法也聽不到……不,我只是擔心!並不是真的想偷聽,欸,還好腦內犯罪不會成案,不然我早就被雷檢座關了幾千幾百次了。
我焦急地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翻來翻去,根本無法冷靜而理性地思考,終於,我受不了自己的窩囊,只好做些什麼提升自己的社會貢獻度。
「小條紋,我們出去散步啦。」
興奮過頭的小條紋差點把我推倒,好不容易出了門,牠就拖著我繞街示眾了兩圈。
我累得汗濕了整個背回到家,喘吁吁地走進門後,就聽見Friday的大笑聲。
「妳這個bitch,喔拜託,別再秀下限了,放開那個猛男啦。」他躺在沙發上抱著爆米花筒,邊吃邊對電視裡的女主持人指指點點。
彷彿今天什麼事都沒發生,這個家面臨空前危機的事只是電影開場前的預告,Friday少爺拿著扇子敲我的頭,邪笑著說說,本片才不是這樣的劇情。
我甩一甩頭,確定不是我剛剛被小條紋拖暈了花了眼,眼前的人真是平常的Friday。
「Friday,你……」
「哎,哈倪你回來啦?」他拍拍我的專屬位子,「快過來陪我看電視啊。」
「你你你——」
「你什麼啊,沒事了啦,」他甩一甩手,「我都跟小郁講好了。」
「講好了?」我的眼鏡都嚇得滑到鼻頭。
「很簡單啊,這堂課之後都不要點名,不就好了?」
我推了推眼鏡,「啊?可、可是,還是會看到學生啊?」
他笑道,「當年小郁第一次上課,整個學期從沒正眼看過學生們,只對著黑板講課,這次也如法泡製不就得了。」
「這……是這樣的嗎?!」
他伸手一把拉住我的手,像釣魚一樣把嚇得軟綿綿的我拖到沙發上。
「我說這樣就是這樣。」
「可是——」
「這次是意外,真個有什麼萬一,我會保護小郁的。」
——我就是怕他這樣。
我挺直起腰桿,面對面板起臉孔認真地對他說,「你不要把全部的事都放在自己身上,我會擔心的。」
他先是一愣,隨即戲謔地挑起眉,「哈倪,原來你也會擔心我喔——」
「我當然會擔心你們啊,你們是我最重要的人,怕你們受傷、被欺負、受委屈都是理所當然事。」
「但我跟小郁不一樣,」他沉聲道,「惡夢造就我的人格,是我的糧食,我天生就該承受——」
我衝動地摀住他的嘴,這自殘的話像是一刀刀切著他自己的肉,我真的不忍再聽。
Friday用門牙輕輕齧咬著,在手指上留下一排痕跡,若這樣可以減少他的壓力,我甘之如飴。
「哈倪,你真的想幫我的嗎?」
我重重地點頭,那當然。
「那你借我三億好了。」
「啊?」
他笑著摸了摸我的褲襠,「這邊的三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