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壓在身下的男人淚流滿面,眼神裡盡是憤怒、悲傷與絕不原諒。
被撕裂的不只是衣物,還有我們十幾年的友情,被啃咬而流血的不只是他染紅的肩頸,還有我們之間的羈絆。
即使如此,我還是想要他,想要到快發狂,我儼然就是一個犯罪者,魯莽又衝動地強抓住他。
「有栖,我要你。」
「不——火村——不!」
我對他施加一次又一次暴行,不間斷。
■ ■ ■
「喵——喵喵喵嗚。」
只聽聲音我也知道那是桃,牠在我枕邊不斷地叫鬧著,也多虧了牠我才能從惡夢中醒來。
張開眼後才發現不只是桃,瓜跟小次郎也走到我枕邊,關心似地用細成一條線的瞳孔看著我,我坐起身分別抱抱摸摸牠們。
養貓這麼多年來,越來越懂如何照料牠們,也越來越懂牠們的習性,但我卻越來越不懂那個讓我喜歡上貓的好友——也是我單戀多年的對象。
讓這三隻貓安心後,我為自己點了一根菸,深吸一口讓尼古丁充滿肺部,然後吐出,暫緩著方才惡夢帶來的後遺症。
單戀這種東西隨著年份增長越來越像菸癮,一日不抽,食而無味,三日不抽,食不下嚥,無法入眠,十日不抽大概連『犯罪學』這三個字都寫不出來。
我與有栖,則已經一個月沒見面了。
在學時,與他天天見面,必需隱忍著自己的衝動,有時候會想遠離他,看看能不能減緩症狀,但現在出社會,我們疏遠了,卻更加寂寞難耐,還會夢到那種情節……
「哼……寂寞難耐。」
我放下菸,搔搔被他說已經有六分之一是白髮的頭髮,會說出這四個字的我也許真的老了……
也許該戒了……
……I can’t be with you for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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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村!這邊!」
坐在吧台前的有栖對我揮著手,他剛在這間飯店結束完一份稿子就打電話來問我『要不要來小酌一杯,這裡夜景不錯!』。
才剛說要戒掉的我卻還是掩飾欣喜地答應他晚點會到,這讓我想到那次『瑞典館事件』,不管花多少車錢只為能儘速趕至他身邊……
「我以為會看到蓄長髮滿臉鬍渣的大作家呢!」嘴巴上雖這樣講,但見到他的臉,真好。
有栖噘著嘴道,「我是寫孤島題材的稿,又不是在孤島趕稿……」
「真的拿到孤島寫的話應該會更寫實。」我坐在他身旁繼續跟他講話,也許是太久沒見面,我直盯著他看,像要把他的樣貌刻在心上。
幸好有栖此時正對著酒保點酒,沒注意到我的眼神不對勁。
點完酒後他轉身向我,「這麼久沒見,副教授挖苦我的功力都沒變,平常該不會都找學生練習吧?」
我只挖苦你一個人,只跟你拌嘴,難道這麼多年你都沒發現嗎?
我把失望收起,點了一杯平常鮮少喝的馬丁尼,我想讓自己醉,因為今晚或許就是我的告別單戀派對,不是告白,而是真的要收了。
「現在的學生都不發問問題,也不到研究室找老師對談了。」
「所以就拿我開刀啊,沒關係,剛寫完稿我心情很好。」有栖笑道。
這個笑容,我也想刻在心底。
■ ■ ■
「這是我們認識的第幾年啊?」
酒喝到一半,有栖突然問。
算算也有十幾年了吧?單戀的日子也差不多是這個數字。
不問的話我不會去算,一旦算了,更為自己感到可笑。
我吐了口煙才回答他,「有栖,你這口氣怎麼像個女人似的。」
「我哪有啊?」有栖反駁著,有什麼反應馬上留不住地表現出來是他的脾氣。
「只有女人才會質問對方說這是我們認識的第幾年。」
「我並沒有質問啊,這只是一個話題的開端。」
「然後呢?知道是第幾年的話要怎麼辦?訂個蛋糕來慶祝嗎?」的確應該訂個蛋糕來慶祝我的告別單戀派對。
「也不是啦……就是覺得……『啊,都認識這麼久了。』,有種很不可思議的感覺。」
你是覺得高興嗎?有栖,不,要是想到一個新詭計的你會比現在更高興。
我彈了彈菸灰,看向窗外,「……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一個人竟然能單戀另一個人這麼久不說出來……
告白?我何嘗沒想過!
跟有栖相處的這十幾年後我很明白,他對我,跟對其它人是完全相等的,找不到任一點不同的地方。
以前的我安於與他的朋友關係,總是想著不告白也無所謂,能這樣一直下去也沒關係。
我真的太天真了,有栖有了女朋友呢?或是結婚了呢?
就算他不結婚也不交女朋友,也有可能會搬家,也有可能厭倦我不想太常與我見面。
我真的怕了,才一個月不見思念就如此強烈,如果是兩個月、三個月或是一年半載呢?
我會跑到他的住處對他做夢中的事吧……
這種愛——連我自己都害怕。
戒菸的唯一方法,就是死也不要再碰。
「火村?火村——你——」有栖的聲音在我耳邊漸漸淡出。
那一夜我真的醉了,早就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但醉到怎麼回房都忘了這倒是第一次,反正在他面前露出醜態也已經無所謂……
■ ■ ■
但,戒掉有栖川有栖比我想像中的還要難。
就算我不去找他也不去聯絡他,我們兩個人的牽絆還是太多,同時認識我們倆的人就是牽絆之一。
那天我拿著壽司回去,想與平時很照顧我並把我當孫子看待的篠宮婆婆一同用餐,沒想到她卻說,『剛剛有栖川來找你呢,他去英都大學的圖書館借書,要不要請他一起來吃呢?』
這時候要說『不』的話篠宮婆婆一定會起疑,這真的不是我想再見他的藉口,我對自己說。
我把壽司放下後就轉身回到學校找他。
路途中迎面而來的幾個女學生跟我打著招呼,「火村教授好!」
「妳們好。」我只能大概認得出來她們有上我的課,但不記得誰是誰。
「火村教授您今天心情很好吧?」其中一個女學生說。
我疑惑地皺眉。
「對對,今天火村教授表情看起來特別不一樣呢!」另一個附和著。
「發生了什麼好事嗎?教授。」還有一個古靈精怪地問。
「不……沒有啊。」
我連忙否認,我只是要到圖書館找他……然後很高興他今天來北白川找我……
套一句老人家常說的——人真是越老越沒用了。
真的離得開他了嗎?我開始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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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疑讓我堅定不下心意,是這個事件讓我下定決心。
「……因為這樣,所以能在這個時間殺她的沒有別人了。」我說明完指出兇手即是死者丈夫的友人。
他沒有否認,只是心已死似的望向一方。
「只有一件事我不明白,為什麼殺她?」在推理的過程中,我沒有發現任何利害關係。
「你大概不懂我的感受吧,火村教授。」,兇手低聲笑道,「深愛的人要結婚了,對象不是我,因為我知道他不是,也不可能會愛上我,我一直以為我可以微笑祝福他們的……可是,可是……嫉妒的惡魔控制我的心靈啊!」
他開始瘋狂崩潰似地大叫,警方也趕緊向前制止他。
我則呆然地站在一旁,仿佛看見我自己的翻版,沒有任何人察覺的暗戀,因為對方結婚而轉換成殺意。
我閉上眼想像著哪天有栖結婚的畫面,說不定還笑著請我當伴郎呢……
我看到自己接受這個職稱時的笑容——好苦,真的好苦。
所以……如果是我,大概也會做出同樣的事,這點我非常肯定。
防患未然,有栖,我真的必須離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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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清楚自己的個性,朋友很少,不喜歡太濃密的人際關係,對待任何人都是點到為止,有栖是那個例外,也是唯一的例外。
現在正處於少了這種例外的陣痛期,然而他卻又自動出現在我面前。
我回到北白川的家中,小次郎朝我跑過來迎接我,而另一個迎接我的則是蹲在我家門口的他。
「有栖?」沒有任何電話或通知就來,絕對不是因為想我吧?
他的神情緊張卻又堅持著什麼,我猜不出來。
「先進來吧。」我開門讓他先進來暖暖身子以防著涼,今年他感冒過一次,非常嚴重。
我把東西放好後泡了杯咖啡給他,接著坐在他對面,等待咖啡涼。
有栖把手放在咖啡杯旁像是在取暖又像是在穩定自己的心情,然後他抬起頭,眼神清澈。
「火村……我要告訴你,有關一個事件的真相。」
我,知道他要說什麼,但我非常害怕。
戒菸如果是主動式的,至少還是心甘情願,若是被動式的,則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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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能看透我的內心,大概會驚訝於我的內外反差之大,聽到這句話後我還能平靜地拿起咖啡啜飲,有可能要歸功於眼前這個好友這些年對我的『訓練』。
「火村,你還記得嗎?在大學時代,我們剛認識一年多的時候吧?我跟朋友做了一個愚蠢的打賭……」
我記得比誰都還清楚,那是讓我陷入這場長途單戀的契機,也是我的……
「你說那不是你的初吻——其實是在說謊吧?」
我的蹩腳謊言一直到現在才被他拆穿,對,那是我的初吻。
「因為呃……有人曾經調查過你……更早以前就不算在內了,在初中到大學你都沒有交往親密的女性……」
有人調查過我?這是我第一次聽說。
重點是……有栖跑去詢問那個調查過我的人嗎?他……想要知道我的什麼嗎?
「有栖,你跑來就是為了問我這個無聊的問題嗎?我不會回答的。」
「好吧,那這個先放一旁,最近森下刑事跟我說了一件事,啊!你別怪他大嘴巴……他也是因為擔心你才跟我說的……上次那件情殺的案子還記得吧?我想,你是不是有正在喜歡的人,是同性?」
我肩膀一震。
正是這個事件讓我下定決心劃下句點的,而且這個問題讓我更加肯定他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像個被逼供的犯人,後面是死巷,無路可退。
為了恢復平時的冷靜我拿出香菸抽著。
「如果我說是呢?你要問我他是誰嗎?」
你如果問了,我會說實話的。
「你可以不要回答,但我還是會把我要問的問題問完。」有栖非常堅持地道,他雖然個性樂天開朗,但要堅持什麼事的話不會輸給我的,光看他的作家之路就知道了。
「我們住飯店的那次,你不是喝醉了嗎?我聽到你說夢話,你說『I can’t be with you forever』,那個you,是指我吧?」
我說了……?我竟然不自覺地說來出來了……還在他的面前?!
「我當然不能一直陪著你到永遠啊,有栖。」我伸長手彈著煙灰。
「總有一天你有可能會結婚,我也有可能會搬離開這裡,我當然不……」
「不,不是這個理由。」有栖打斷我的謊言強硬地說。
「你對待其它人跟對我有很明顯的不同,我本以為這是因為我們是老友的關係,但最近我發覺我錯了,就算是再好的朋友,那樣的溫柔也太過頭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發現呢?
這幾年你不是都遲鈍地不知道嗎?為什麼要突然說出來?為什麼要縮短我的戒期?
「你喜歡我。」
為什麼要說出這句立刻把你從我身邊抽走的話?
像是給已經戒菸一段日子的人一根菸,但在他忍不住地要抽時又隨即抽走,踩在腳下,變成菸蒂。
有栖伸手摸我的眉頭,我無奈地輕輕撥開。
我不知道要對他說什麼,真的不知道,我緊閉著雙眼任各種情緒在心中翻攪著,像是在考驗我底線。
若有一天承受不住了,我想你一定會拉我一把,但為了你,我會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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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嗚——嗚——」桃在我大腿邊撒嬌,一如牠把我從惡夢中叫醒般。
我撫搔著桃,這不是夢境,我知道,將牠抱起後,開始弄貓食給牠們吃,然後進廚房準備做人類的食物,我並非裝作他不存在,而是裝作我們還是朋友,吃完這最後一餐就散。
「火村,你在做什麼?」有栖果然按捺不住地跑過來。
「你不是看到了嗎?」我用壓抑著的口氣道。
「啊!我不是問你現在在做什麼……我是問……啊——我都不知道我要問什麼了!」
即使到現在要放手了,我還是好想抱緊這麼可愛的他。
「關於剛剛那句話,你沒有要說什麼嗎?」
我停下動作冷冷地道,「我還能說什麼?」
原本想與他吃完這最後一餐再告別的,有栖每次都打亂我的計劃。
被不像平常的我嚇到的他往後退一步緊貼著牆。
「我還能說什麼?」
「你……」
「我說我喜歡你,你就會喜歡我嗎?我說我不能永遠跟你在一起,你就會永遠跟我在一起嗎?」
我走近他,雙手用力地打在牆上,頭低著看他。
「這麼多年,你都沒有察覺,那我也可以滿足於當你的朋友,你也可以只當我的朋友,或許就可以這麼持續下去,但,你知道了,你犯規了,你也許可以繼續當我的朋友,但我已經不能繼續假裝成你的朋友了。」
捻熄手上這根最後的煙,就可以戒了吧。
「I can’t be with you , now.」
我看他最後一眼,然後轉身。
有栖川有栖,這個名字不會再從我口中說出,但他對我意義非凡。
但,我陷入無止盡的黑暗時,他又突然點燃那隻火柴。
「犯人,火村英生。」
我轉過身,有栖的食指對著我,說我是犯人?
如果我真的是犯人,那我唯一犯下的罪就是——愛上你。
有栖馬上推翻我的自白,「你唯一犯的一個錯誤,那就是自以為是!」
自以為是?我真的不懂他在想什麼……但為什麼這麼可愛呢?
觀察他的臉真的很有趣,先是皺著眉又吸吸鼻子,最後臉像爆炸一樣『碰』的一聲就突然漲紅,他的雙手摀臉,突然蹲下,又起身打開流理台旁的水龍頭取水,直往他自己臉上拍。
待轉過身後,有栖繼續道,「火村,你太自以為是了,你沒有對我說過,怎麼知道結果是如何呢?」
有栖,你希望我對你告白嗎?
就算你有一絲絲喜歡我,我們兩個交往後,我那可怕又巨大的『愛』會壓垮你的,我真的不想傷害你,不想傷害你的感情、你的身體、你的天真爛漫、你的一切。
「有栖,我不能對你說,因為我沒有辦法永遠在你身邊。」
這句話說完後,有栖突然抱住我,我並沒有回抱他,但也沒有力氣把他推開。
「火村……我不要先說,因為別人常說先喜歡上的就是輸家,我不要當輸的人。」
……我輸給你的籌碼早就難以計算。
「有栖……」
「所以快說吧!」
「我不能說……」
「為什麼?」他緊抱著我,越來越緊。
「我在你身邊會傷了你,所以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他接著放開雙手,明亮又清澈的雙眼看著我。
「你怎麼會傷了我?要是會傷我的話,那我為什麼還站在這邊呢?都跟你相處這麼多年了。」
我會傷了你的,因為我自己早已傷到無法癒合。
「當朋友跟當戀人不一樣,當戀人要承受對方的愛,而我的愛,太沈重、太絕對……傷害我自己,我可以忍受,傷害你,我不能。」
「所以你就這樣每天每夜傷害自己?」
有栖,你……看到我傷害自己會心痛嗎?
「我想要知道真相,就是為了不要讓你再露出痛苦的表情,不要再讓你傷害自己,還有……火村,你把我當成什麼了?我是有栖川有栖!你心中的有栖川有栖是那麼容易受傷害的人嗎?」
不是……我心中的有栖川有栖一直都很堅強——脆弱的是火村英生。
「我……」
「請你愛我吧,就算受傷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的,因為對象是你啊!」
說這句話時的有栖很堅定、帶著笑容,讓我忍不住就要回答,『我想愛你啊……』
「有栖……我真的……」
有栖這時突然環住我的頸子,突然地給我一吻。
嘴唇相貼,我感覺得到他的唇很炙熱,我與他同時張開口,碰到對方的舌頭後不停地纏繞著,一直到彼此都累了才鬆口。
這個吻讓我感覺到有栖的愛,也是我第一次覺得,他是喜歡我的。
一個吻的力量之大,我再次感受到。
之前那次讓我無法放開,這次則讓我抓得更緊,直到我生命終結那天前為止,再也戒不掉了。
「……那次是初吻。」我回答著許久之前的那個問題。
「真的是?」有栖馬上反應過來。
「我就是這樣,只要一旦愛上就自始至終不會改變,而我一生,到現在只愛過一個人。」
就是你。
有栖笑著道,「真專情。」
「所以很沈重……要反悔的話還可以趁現在喔,有栖。」我雖然是開玩笑地說,但如果他真的反悔我還真不知道要怎麼辦……
「等你先厭倦我再說吧!」
我怎麼可能厭倦你呢?我貼近他。
「你、你要做什麼?」
「做不讓自己厭倦你的事,是誰剛剛說『請你愛我吧』這種引誘人的台詞的啊?」
「啊,不、這……」緊抓著抵抗的有栖,換我主動吻上。
■ ■ ■
「小次郎?」
有栖出聲才讓我發覺到腳邊的小次郎。
我開始佩服起自己長久以來累積出來的自制力,照理來說我現在應該要馬上把確認過心意的對方壓倒在榻榻米上,但我卻還能理性地想到有栖還沒吃、樓下還有篠宮婆婆、三隻貓得陪牠們……
我蹲下把小次郎抱起,摸著牠柔順的貓毛,小次郎高興地發出舒服的聲音,完全不知道牠破壞了什麼事吧?我也不忍責罵。
摸到一半又聽到有栖的肚子咕嚕咕嚕叫,接著得處理『這隻』。
我把小次郎抱給他。
「怎麼把小次郎丟給我?」
「牠想找人摸摸牠。」
「你剛剛不是還摸得好好的嗎?」
「我得去弄烏龍麵,從剛剛就一直聽到比貓叫聲還大聲的肚子咕嚕咕嚕聲。」
吃完晚餐後,有栖對我說明天要跟編輯討論劇情,一定要趕回去不可,還說要坐火車回去。
唉,有栖,我們還不是情侶嗎?
我默默地拿起外套跟車鑰匙,送他回家。
有栖真的累了,上車後沒多久就沉沉入睡,停紅燈時我看著他,還有點無法相信我們的關係變得之快。
我太愛你,又不想傷了你,新關係對我來說如履薄冰。
但我還是……
I love you,forever
■ ■ ■
夜晚的路況很好,比平常還要快到有栖家,我停車後坐在助手席上的他仍熟睡著,我不忍吵醒他,車也沒熄火,就這樣等待著。
「唔——到了?」有栖揉揉雙眼看向窗外。
「嗯。」我頷首。
「好久沒聽到了呢……」
「什麼?」
「很久沒聽到你哼歌了,是剛剛播的幻想即興曲吧?」
「我沒有哼啊……」或是我無意識地哼出口呢?
「明明就有,我聽到了!還填上……歌詞呢。」有栖轉過頭道。
「你夢到的吧?你睡迷糊了……」
雖然口頭上這麼說,但我真的不確定,我真的在哼歌……?
「我剛剛很清楚的聽到你唱I……」欲言又止的有栖停頓了一下,又說,「我要下車了,你要上來嗎?」
我搖頭,「你早點休息吧,我明天早上還有課。」
「嗯,晚安。」
有栖打開車門走出,我並沒有馬上駛離,他走得很慢,突然又轉過身來。
「……那段歌詞我聽得很清楚!」
到底是有栖夢到的還是我哼出來的,這個事件仍未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