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山、白色的樹、白色的大地,看到的東西沒有一樣不是白色。
我無奈地望向前方,視線所及,沒有一處不是白色的,為什麼我會站在這個地方呢…我不
禁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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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日本最高的山是富士山,山頂終年都覆著雪,不過日本也有很多山地也是幾乎一年一半
以上的時間都覆雪的,這座山就是其中一個。
而為什麼我會站在這裡呢?還不都是我的那個偵探友人,接手了一個案子說要我在寒冬時
來這個終年覆雪且時常有暴風雪的山上查驗不在場證明,我當然氣呼呼的回他『為什麼你
不自己去?』
友人只是右眉擠右眼,左嘴角拉高,用他好聽的男中音說:「石岡君,我需要在溫暖的地
方思考。」
我用力的把登山杖插進土裡,難到我就不需要在溫暖的地方調查嗎?真是的,偵探助手的
命真不值錢!
「石岡先生,你插這麼大力,萬一引起雪崩的話,我倆可能就回不去嘍,哈哈。」前方的
嚮導大叔回頭笑著說。
這個大叔年約四、五十,是專門帶這座山的登山嚮導,本來他不願意在這麼危險的時刻出
隊的,但一聽到我是為了調查不在場證明而來,不知為何他就變得很熱血,於是就算只有
我一個人還是帶著我上山了,我們的目的地不是山頂,而是在半山腰的一個登山小屋,我
必需去查證在上禮拜三的時候,那個嫌疑犯是不是待在那裡,如果是,不在場成立,如果
不是,大概就可以定罪了,其實警察老早就來查驗過了,真不懂為什麼御手洗還要叫我過
來一次。
「咦?會引起雪崩啊?」我半信半疑的說著。
「哈哈,開玩笑的啦,石岡先生!不過…在山裡還是別講話太大聲比較好喔。」大叔講話
帶有鄉音,但聽起來卻十分親切。
「哎,瀧澤先生,請不要開玩笑了,我會真的相信的,我可是第一次登山啊。」我好沒氣
地說,並想著大叔的笑聲會不會太大聲啦?!我四處張望著哪裡有要鬆動的跡象。
「第一次登山就選這種高難度的,你回去可以跟你兒子炫耀了!」大叔說。
我低頭小聲的說:「我還沒結婚呢…」就算結了婚…御手洗也生不出來吧,啊,要是御手
洗知道我這樣想的話,一定又會說『生小孩是石岡君的工作吧,也不想想我晚上都把我的
…』,啊啊啊!我又想到那去了!我拼命搖著頭。
「怎麼了,石岡先生?」大叔問道。
「沒、沒事,還有多久才會到啊?」腳已經開始有點僵硬了說。
「還多久?哈哈哈,照這種速度大概到晚上都還到不了喔!」大叔依然豪邁。
「呃…我會儘量加快速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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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山的過程,是乏味的,特別是登這種滿地除了白雪以外沒有其它東西的山…
剛剛在較低海拔的地方還可以看到一些小動物,而現在什麼都沒有了,真不了解為什麼那
麼多人喜歡爬山這種沈默又疲累且還有生命危險的活動?攻頂的快感真的那麼高嗎?讓許
多人這麼樂此不疲,御手洗的話一定會說『有些人就是要找些事情來做,證明自己活在
這個世界上還有點價值。』
大叔說為了怕我無聊,他來講幾個故事好了,可是他講的都是山難的故事…
「…他們就這樣伴著屍體在帳篷裡過了一整夜,外面的暴風雪沒有停歇…」
依稀記得最後聽到的那句好像是這樣,之後我就摀住耳朵不敢再聽下去了,雖然很對不起
在前面行走還要講故事給我聽的大叔,但山難的故事實在太可怕了,最可怕的是你正在身
歷其境…
我摀著耳朵一直走,因為雪越下越大,視野越來越小,大概只是一時閃神了,沒有緊緊看
著大叔,我就失去了他的蹤影。
「瀧澤先生!瀧澤先生!瀧澤先生!」我四處張望大叫著,只有呼呼吹著的風雪
回應著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站在原地呼喊著,可是大概過了快半小時都沒有回應,唉,早知
道剛剛就緊緊抓著跟隨繩了,那繩子在我聽山難故事的時候,就不知不覺的從我手中溜走
��這樣應該不是詛咒吧?
沒有辦法了,我只好開始走回頭路。
其實這句話有點錯誤,因為此時此刻我已經不知道哪邊是來的方向,哪邊是去的方向了,
聽說在暴風雪地裡行走,自己以為自已走的是直線都是錯覺…
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辨認方向的工具,登山用具都是跟旅遊公司租用的,他們大概以為我會
緊緊跟著嚮導,所以沒給我指南針跟地圖吧。
我走著走著,身體越來越冰冷,雖然在動,可是卻如同浸在冰水裡,不斷打著寒顫,每一
步要抬起來的瞬間都好痛苦,而每一腳印在雪地上的腳印卻越來越深,體力漸漸不支的我
��終於在最後跪在雪地上,手插在雪中。
「我…會死嗎?」腦海裡浮現這個念頭,因為冷到講不出話,所以只能念在心裡給自己聽
。
我把行李放下來翻找著食物,幸好沒有全部的食物都放在大叔那,我咬了一口巧克力補充
著體力,並灌了幾口水,當然是冰冷的,啊,好想喝熱紅茶啊,熱咖啡也行,是御手洗泡
的史上最難喝的咖啡也無所謂了。
我,好想他。
這個時候突然想起,情侶不是都會把合照或是對方的照片放在皮夾中嗎?我跟御手洗好歹
也算是個情侶…別說把照片放進皮夾中了,連個合照都沒有,我唯一有的一張他的照片是
上次雜誌訪問他時,記者給我的,他大概不知道有這張照片吧!?是他在滔滔不絕演說時
偷照的,不過照得非常好看,光線從旁邊的窗戶照射下來落在他五官分明的面孔上,雙眼
明亮而發光著,神采飛揚,完全看不出有三十幾歲了,我把那張照片偷偷的夾在我房裡的
那排御手洗探案其中的”異邦騎士”裡,雖不能說常常拿出來看,反正本人就在家裡嘛,但
他頹廢時我就會拿出來端詳,並告訴自己他有過讓我這麼傾心的時刻。
如果能活著回家的話,就把那張照片放進我的皮夾裡吧…
就算被發現後被笑也沒關係,因為在死前見不到自己的愛人是多麼可悲的事情我現在才體
會到,這是我整個身體沒入雪中前的最後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