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了？」
裴承飛靠在陽臺邊抽菸，聽見身後的拉門聲，頭也不回地問道，語氣輕鬆得像這事不是他搞出來的一樣。
何篤行目光炯炯地瞪著他的背影，歎了口無聲的氣。
「繆繆終於答應蓋我的被子睡一天，你訂好了嗎？」
他還是沒轉身，晃了晃手機，「訂好了。」
方才讓繆繆在手機上選花色的時候他就一鍵下單，裝忙躲到陽臺只是為了抽菸，後來還無聊到開始看洗脫烘洗衣機的規格價錢，不便宜啊。
何篤行走到陽台角落拿澆水器對多肉盆栽們輕噴幾下，充滿愛意的目光一一檢視，看到某一盆時目光卻暗了下來。萎靡的熊童子還是不見起色，原本圓圓肥嫩、毛茸茸的葉片都變得乾癟了。陽光、水與空氣，前兩者他都調整嘗試過了，那應該就是剩下的那一個有問題吧。
「怎麼了？床單的錢我自己出的喔。」裴承飛感受到身旁掃來異樣的眼色，連忙補充。
其實何篤行不喜歡菸味，對小孩子也不好，但他也明白這是裴承飛唯一的紓壓方法之一，所以從沒對他說過。而裴承飛也有點自知之明，在家只在陽臺抽菸，菸蒂也會用夾鏈袋收好，不讓味道擴散。
只是，待會還是得查查二手菸對植物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床單什麼時候會送來？」
「當然明天就會送到啊，感謝網購，」他倏地轉頭，這才正對著何篤行講話，「你們今天去動物園如何？」
何篤行別過臉，漫不經心地又開始擺弄陽台旁的多肉，「很好啊，我們兩家玩得很開心啊。」
「她沒對你——」
「怎麼可能。」他心虛地提早截斷裴承飛的話，雖然方向不太一樣，但裴承飛真的說中了於美君的事，而他不想跟對方討論這個話題。
「那可能還在觀察吧，小朋友去動物園看動物，她去動物園看你。」他打趣地說。
何篤行保持沉默沒回話，其實是怕多說多錯。就連這點裴承飛也猜對了，於美君早就觀察他入微，他還覺得有點恐怖。
裴承飛見對方沒反應，自討沒趣地沒再繼續話題，伸了個大懶腰，關節發出輕脆響聲。
「怎麼我沒去動物園也覺得腰痠背痛，放假比沒放假還累啊。」
何篤行有樣學樣地伸直雙臂，脖子往左往右拉筋。
「不過，你再累也沒那時候累吧？」
他說的是兩個女兒都還小，裴承飛還得跑醫院照顧媽媽的那幾年。裴承飛既要去工地上班，又要惦記著去托兒所接淇淇，還得擠出時間去醫院、做家事，那時的生活就像一場拚搏的格鬥，一失神就會被實實在在地擊倒在地。
「真不知道當時怎麼撐過來的。」裴承飛扯了下嘴角，「你不也一樣？」
他說的是何篤行因前妻的關係與母親鬧翻，離婚後決定自己帶小孩的那段日子。雖然後來四個人一起生活，但兩個單親爸爸也沒輕鬆多少，兩人還有段不短的磨合期，架也沒少吵。直到何篤行決定辭掉工作在家帶繆繆，家事漸漸掌握訣竅，裴母病況好轉後，兩人終於滋生默契，日子才過得比較順心。
「是啊，到底怎麼撐過來的呢。」何篤行回想，就算沒跟裴承飛他們家一起生活也許還是撐得過來，但少了渡過相同辛苦日子的隊友可能還是少了什麼。
於美君想像的是像他與裴承飛這樣的關係嗎？不，應該是更像家人的那種組成吧？
他從不覺得他們四人可以一直生活在一起，有好幾次都想著應該拆伙了，繆繆上幼稚園的時候、搬家的時候、上小學的時候，都是適合的時機。但他貪戀著方便與習慣，猶豫不決太久，也就更難說出口了。
何篤行擔憂未來，裴承飛卻懷念著過往。
「我記得有一次你姐帶兩個小的出去玩還過夜，那應該是淇淇出生後第一次在外面過夜吧，我本來以為我會很擔心、睡不著。」
「結果你睡到隔天中午。」何篤行細聲吐槽。
裴承飛拍著矮牆大笑，「那次真的睡超爽，真的睡死。」
兩人又聊了幾件以前的蠢事後，裴承飛先進去切水果孝順女兒，何篤行後腳也要跟著進門時，口袋裡的手機震動。原本只是無意地拿出來瞥一眼，卻讓他在陽臺上多站了十分鐘。
前妻的facebook久違的更新通知，放上一張浪漫燭光晚餐的照片。照面裡的主角是擺盤精緻的美食，跟一對男女交握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