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蛋糕?是何先生嘛,等我一下噢。」
何篤行風塵僕僕地趕到蛋糕店,這是繆繆跟淇淇之前吃過,讚不絕口的一家店。店面不大,由夫妻兩人共同經營,大部分只接預訂,只有少數現賣。他們是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發現這間小店,兩個小女生不喜歡吃太甜的蛋糕,而這間店的奶油甜而不膩,蛋糕體鬆軟綿密,最加分的一點是,師傅總不嫌多地將草莓排得比通勤捷運人潮還滿。
兼任店員的太太把蛋糕從冰箱中拿出,熟練地包裝著。
「蠟蠋要數字的,還是一根一根的呢?」
「一根一根好了,七根。」繆繆最喜歡吹蠟蠋了。
「七歲了啊,恭喜,是弟弟還是妹妹?」
「是妹妹。」
「我家是兩個男生,每天都過動,你們家有幾個啊?」
「我有兩個——」何篤行脫口就發現自己說錯,可是面對萍水相逢的太太,卻轉了心念,「兩個,一個姐姐一個妹妹。」
「兩個掌上明珠真不錯,一定比男生貼心多了吧。」
「別這麼說,男生女生一樣好,」他嘴角微揚,笑容緩緩變得燦爛,「但她們真的又乖又貼心。」
太太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光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們家很幸福呢。」
話別蛋糕店的太太後,何篤行搭計程車趕往另一家店拿預約的餐點,結果帶的購物袋不夠大,跟店家手忙腳亂一番,才把東西裝好。大地遊戲跑完後,他恨不得生出第三隻手來用,大包小包費勁地回到家。
走出電梯時,何篤行就看到陳俊禾站在自家門口,繆繆說過有邀請這個住在同棟的小男生,所以他並不意外,以為對方是不好意思進去,可是,繆繆或淇淇怎麼沒來帶他呢?
「怎麼不進去呢?」何篤行走近親切地問道。
陳俊禾看到何篤行就像看到救世主,急著向他說明目前困境:「繆繆跑出去了,那個姐姐也跑出去了,可是你們家的門還開著,我、我——」
他聞言驚訝,率先跑進家門,東西隨便亂放在地上。
「繆繆?淇淇?」
家裡的房間全找過一輪,連陽臺也沒放過,都沒看見人影,何篤行全身發寒,但他沒時間懼怕,急回到門口抓住陳俊禾問話。
「她們跑去哪裡了?你有看到嗎?」
就像方才指路給淇淇一樣,陳俊禾指向樓梯口,愣愣地說:「她們往上跑了……」
對方依舊二話不說丟下他跑走了,大門依舊開著。
要回家嗎?還是要在這邊等他們?他依然不知所措。
■
何篤行不知道她們跑到哪層樓去了,所以逐層尋找,連著幾層樓的走廊都沒有人。
他心中莫名冒出一個猜想,該不會在頂樓吧?可是淇淇懼高不會上頂樓,而他平常也總是叫繆繆不可以自己上去啊。
縱使如此,他的雙腿仍堅定地往上爬,走近頂樓大門時,外頭的陽光還一度刺目,約有半秒鐘的時間,眼前是一片白芒,緊接著,一道如雷聲般大響。
「爸爸!」
何篤行看清眼前景象,淇淇倒在地上雙手抓著胸口,表情痛苦,嘴巴大開地短促喘息著。繆繆跪在她身旁,無助地不停哭喊著爸爸、姐姐。
「淇淇,妳怎麼了?」
他飛奔到她們倆身邊,扶起淇淇的上半身。淇淇有聽見何篤行的話,但她呼吸困難,無法回應,像個溺水的人用力抓著叔叔的手臂求援。
何篤行驚覺事態嚴重,背起淇淇就往樓梯跑,一路就從頂樓跑到一樓。他向大樓警衛救援,警衛幫他攔計程車送醫院。
接下來的過程對他來說,就像是電影蒙太奇剪接似地,跳脫了時間與空間,有些畫面與聲音過分特寫、過分清晰,有時候又是慢動作播放,還有時候,他忽然掉進了回憶裡,想起前妻要生產的時候,繆繆半夜發高燒送急診的時候。
在計程車裡,他好怕淇淇的喘氣聲倏地消音,多次收緊環抱著她的手。
「淇淇,醫院就快到了,慢慢呼吸,妳可以的。」
「妹妹加油!快到了!」飆著車的司機也替她打氣。
車子甩尾停在醫院門口,何篤行抱著淇淇跑進門就大喊,「拜託!我女兒沒辦法呼吸!」
他後來才發現自己跑到候診大廳,但幸好隨即有醫護人員過來關心,還直接推擔架床過來,將淇淇送到急診室。
急診室的護理師問他妹妹怎麼了,他只能猜想著剛剛的狀況,回答淇淇有懼高症,而且剛剛她跑到高處去,可能太過害怕……
醫生了解狀況後,隨即為淇淇做緊急處置,布簾被拉了起來,他只能站在外面乾著急。
體感時間像等上好幾個小時,但其實才過了五分鐘,護理師拉開布簾說妹妹打了鎮定劑,目前沒事了。醫生向他說明狀況,等下會再為她作一些檢查。
何篤行腳步虛浮走到床邊,淇淇白著一張臉,但仍對他露出慘慘的笑容。
「叔叔對不起……」
他伸手撫摸她的臉頰,手心感受得到微微溫熱,心終於放了下來。
「淇淇,不要說對不起,這不是妳的錯。」
「可是……」淇淇斂了斂眼神,沒再說下去,反問道:「繆繆還好嗎?」
何篤行瞬間僵直,他剛剛為了淇淇,竟把繆繆一個人放在頂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