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儂敲門後走進辦公室,一頭霧水地看著室內兩位男士。
「芳儂妳來了啊,上完課了?」
仍就讀大學四年級的李芳儂白天有課要上,但若是課比較少的日子她上完課就會順道過來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地方,她是個很勤快的女孩子。
她點點頭後,疑惑地問道,「我看到……旺叔很不高興地坐在門口罵電線桿……我問他發生什麼事?他說進來就知道發生什麼事……」
她抬眼看向表情淡然的段律師,似乎早在心中就認定這件事一定跟他有關。
徐詣航苦笑道,「旺叔他跟段律師……嗯,有點理念不和……噢,對了,以後組織規劃的一些事情,妳也一起過來吧。」
三人一同在會議桌上討論事項,由於段律師條理分明地把大項目列出,所以他們討論得十分流暢。李芳儂聽了段律師的構想後,也同意這樣做事的確比較好,不過跟徐詣航一樣,心中仍有顧慮……
「那旺叔……」她問道。
「不會變動他的職位。」段律師答。
「不……我是指怎麼讓他接受新的編制與做法……」
徐詣航代答,「關於這點,可能就要靠我跟妳去說服他了……」
李芳儂搖搖頭,否決道,「我不覺得他會這麼簡單就同意我們的做法,更何況……」
那還是個外來的人說的話,旺叔他一向喜惡分明,很難去說服他去相信這個段律師。
況且,連她自己都對他的居心半信半疑了……
段律師倏地站起,突然道,「我去請他進來。」
他留下室內兩人面面相覷,逕自走出門,結果還真的把旺叔給請了進來,可是他老人家的臉卻臭得跟什麼似的。
旺叔拉了張椅子大剌剌地坐下蹺腳,寧可面牆也不願意把臉轉向段律師這邊,卡在中間的情侶組都覺得這局勢不太對勁。
只有段律師面不改色地繼續道,「宣傳的部分,我想先撤掉宣傳車及大型看板,宣傳單也得全面回收。」
他只消一句話就讓旺叔轉頭對著他,勃然大怒。
「幹拎──」似乎是顧及在場有姪子還有女性,旺叔急踏剎車,沒把髒話說出口,但語氣還是很生氣,「你就是要拆我的台是吧!啊?啊──!」
「我評估後認為這些動作並不會有任何宣傳效果,甚至會有反效果,故撤掉是最好的選擇。宣傳單的部份也是,詣航,你的政見對選民來說沒有任何吸引力。」段律師單純就事論事,連徐詣航寫的文案也一起批評。
徐詣航聽了也心虛地低頭,這讓他想到以前上家教時他沒用心寫作業馬上就被他察覺的事。雖然段律師唸他的時候也是一樣的語調,但是,字字句句都戳破他內心想粉飾太平的事,他每次都是不甘心地咬著嘴唇才不讓眼淚掉下來。
不過,現在他長大了,也發現誠實認錯才是上策。
「不好意思……我真的沒有專心寫文件。」
「政見的部分我們再找時間討論,」段律師推了推眼鏡,「現在最重要的還是重新規劃宣……」
旺叔沒打算要乖乖聽他的話,「喂,你就說了算啊?你以前有沒有選過選舉啊?」
「沒有。」他實話實說。
「幹,那你囂張個什麼勁啊!我可是參與過二次大選的人,聽我的就對啦!」
「我知道你擔任過立法委員徐肇誠的競選總幹事。」
「哼,你也知道喔,那我堂哥啦!」
「徐肇誠曾任第十五、十六屆立法委員,但在五年前捲入工程弊案,最後疑因幫派報復,被槍擊五槍身亡。」段律師像個男主播,口條清楚地唸完這段歷史。
「你……」旺叔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徐詣航也是,沒想到他對自己家族參與政治的情況這麼清楚。不過,他隨後想想,這也不是家事,若有看報紙,再查調一下就會知道了。
而且,一向沒有段律師不知道的事。
「縱觀徐肇誠的從政之路,他的選票應該是來自於幫派及同鄉的勢力,但那些都是過去的情況了。你所謂的招牌跟宣傳車也只能吸引到原本就支持徐氏的人,但通常這種選民的選票都很堅定,所以我們也不用再加以推銷宣傳,反倒要把範圍擴大到中間選民。」
旺叔惱怒地瞪著他,內心開始覺得他講的好像也有理,可是又礙於面子拉不下臉。
還好善解人意的芳儂注意到,她坐到旺叔身邊道,「旺叔,聽聽我的建議好不好?我們先照著段律師的話做,看看有沒有成效,如果沒有的話,再改回旺叔你的方法,旺叔你覺得如何?」
「是啊,旺叔,先照段律師的方法做做看,如果人手夠的話也可以兩邊一起啊。」徐詣航也搭腔道。
旺叔撇了撇嘴,「好啦好啦,就照你們說的做啦,反正人老了講話都沒人聽了。」
「不。」段律師的聲音突然插進,全部的人都看向他。
「我剛剛所說的固定選民的部份,其實都是靠旺叔你才沒讓他們跑票,他們還不認識徐詣航,但他們認識你。」
徐詣航看向段律師,他即使是在誇獎人的時候也不會笑。
不過這話旺叔聽了應該會覺得高興吧……
「你……你……」旺叔指著段律師大聲道,「誰准你可以叫我旺叔啦!」
結果,他們的對話讓其它兩人都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