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rfing Johnny 1

下班尖鋒時刻，捷運像是條忙碌的罐頭生產線，不停來回運輸塞滿沙丁魚的罐頭。

不過，捷運沙丁魚罐頭裡環肥燕瘦，品質不均，不像食物工廠生產出的罐頭，是『電腦選過的』，每條魚都差不多大小。

也與食物罐頭相反，捷運沙丁魚罐頭中最不受歡迎的便是油質豐富、大條肥美的乘客。

他們即使努力憋氣收小腹，仍一個人占了兩人份的位置，而且上下車下位時總會驚擾到許多人，就算拚命道歉說不好意思，還是會收到白眼。

所以，周惇理從不道歉，總是昂首挺胸、大無畏地穿越人群，還理直氣壯地說，「又不是沒買票，幹嘛道歉不好意思。」

周惇理從出生就是這個身材，在那家醫院創下的巨嬰磅數至今仍沒有其他小孩能打破。他的身高減體重沒大過八十五，腰圍沒小過九十，從小學到大學的外號都是『宰相』，因為宰相『肚』裡能撐船。

就跟其他擁有相同身材的人一樣，周惇理早就習慣了。

習慣這個身材，習慣吃很多，習慣人緣不好，習慣被人討厭，習慣假日沒人找總宅在家裡過。

不過，客觀地來說，周惇理人緣不好跟他的身材有間接關係，但沒有直接關係。另一個讓他人緣不好的主因是──他的個性不太好。

周惇理一走出捷運站，就在出口旁買了雞排加珍奶邊走邊吃，心裡還盤算著待會經過夜市的時候，要買滷味當晚餐，家裡還有前天剩下的白飯，可以配著吃。

決定了今晚的菜單後，他頓時安心許多，連走路的速度也慢了下來，這附近人行道原本就狹窄，旁邊還被機車占了一半，後方的行人就算想超車也沒辦法，只能對他繃著肉的背影乾瞪眼。

前方路口是這條路最熱鬧的地方，時常有店家派工讀生在這裡發傳單或面紙，而今天是一家健身房請了五、六個員工在這裡發傳單。

那幾個員工不論男女，各個身材標準健美，男生穿挖洞背心，女生穿超短熱褲，光在站那邊就是活招牌，故他們的傳單鮮少被行人拒絕。

周惇理嚼著雞排過馬路，經過一名發傳單的員工身邊時，那位員工卻收回手，沒有要給他傳單的意思。

周惇理瞬間直覺得被羞辱，停下腳步對那員工大聲說話。

「你不給我傳單是看我胖，覺得我去健身減肥也沒用是吧？」

對方趕緊搖頭否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看你雙手拿著東西，想說你應該沒手拿傳單……」

「屁啦，前面那個太太也雙手都拿著東西啊，你就有給她。」

「呃，她是提著購物袋，看起來還有手拿……」

憤怒的周惇理不聽人話，打斷道，「你們這樣羞辱人對嗎？！」

「不不不，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啦。不然這張傳單請你收下。」

「誰要傳單啊。」

周惇理用手臂頂開他的手，在這樣來往中一疊傳單散落在地。

那名員工也有點不爽，直覺得是對方找碴，忍不住道，「不然你是要怎樣啊？」

「我沒想要怎樣啊！是你羞辱人，道歉！」

「我沒做的事為什麼要道歉！」

雙方在路口越吵越大聲，圍觀的人也變多了，另一位男性員工連忙趕過來看發生了什麼事。

「阿Ben，怎麼了？」

「衡哥！」

阿Ben看到救兵，便迎上前在他耳邊大概說了一下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阿Ben原本以為前輩會站在自己這邊，認為是那個胖子來找碴，沒想到他聽完後，卻走到胖子面前鞠躬陪不是。

「真的非常對不起，是我們員工教育不週，讓您感到不適。」

周惇理義正詞嚴地更正，「不是『不適』，是『羞辱』。」

阿Ben聽到這句話差點沒吐血，但前輩卻又再鞠了一次九十度躬。

「讓您感到被羞辱，真的非常抱歉。為了表達心意，這是我們健身中心的免費上課券，希望您能收──」

「誰要去你們健身中心啊，我早就清楚你們的把戲，專門找我們這種身材的人騙錢，結果一公斤也瘦不下來，比詐騙集團還黑。」

周惇理丟下這句話後，便咬著雞排閃人，留下錯愕的兩名員工。

「那胖子真的有病耶，不給他傳單，就說我羞辱他，請他上課，還說我們詐騙。被害妄想症喔。」

熊玉衡拍拍後輩的肩，「阿Ben，像這種情況先道歉就對了，總之別把事情鬧大。畢竟我們是服務業啊。」

「是是是，早知道就把傳單塞給他了，可是任何一個人看到胖子拿著雞排跟珍珠猛吃，都不覺得他會來健身吧……」

「嗯？你真的是因為他胖所以沒給他傳單？」

阿Ben無所謂地道，「對啊。」

「那……他說的也沒錯啊？」這的確是種羞辱。

「衡哥你到底是站哪一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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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戰不同身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