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心三意 10

The Tragedy Night
我的哥哥總是很晚回家。
半夜我總會被他的摩托車聲音吵醒,我睜大眼靜靜地躺在被窩裡,聽著他的停車聲、開門聲、上樓的腳步聲,聲音越來越慢、越來越大聲。
有時候腳步聲在二樓就停下,接著會聽到爸爸的聲音,一開始兩個人說話的聲音並不大聲,可是音量馬上就會變大。哥哥跟爸爸罵人聲音一樣可怕,東西碎掉、破掉的聲音很可怕……
這時我會馬上用枕頭蓋著頭數羊,老師說睡不著時候就數羊,但是我每次數到一半就會被媽媽尖叫的聲音打斷……
而這些都不是我最害怕的事。
我最害怕的是,哥哥又深又沈的腳步聲在三樓我的房間前停下。
當我知道他就在房間門口時,一瞬間,我失去全世界的聲音。
記得我還小的時候,哥哥很少看我,也不常跟我玩,同學都說我哥哥是不良少年,會跟別人打架,可是我一直不相信,因為他沒有打過我。
四年級的暑假,有天晚上,哥哥依舊很晚才回來,原本應該走回他房間的腳步聲卻停在我的房門前,然後輕輕開門走進來。
「郁典。」
「哥哥……?」
在沒有開燈的房間裡,憑著月光,我看不清哥哥的表情,只隱約看見他揚起右手,我以為他要打我,害怕地往床角縮。他並沒有打我,反而在床鋪上坐下,床角一沈,我偷偷地看他。
他過了很久後才開口說話。
「我要走了,我要離開這裡。」
我不懂哥哥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可是眼淚卻不停地流。
他起身要離開時,我不知道哪裡鼓起的勇氣直抓著他的手臂不放。
「哥,你不要走……」
他回頭大聲罵道,「我不是你哥!」
我被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但手就是說什麼也不放開,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一放手就再也看不到哥哥了。
此時的月亮特別亮,我看清楚了他臉上憤怒的表情,我的手抓得更緊,哥哥用力想要把我的手扳開,即使手被他抓得紅紅的,我也不放手。
「好,我不走。」
我高興地放開手的同時,哥哥卻開始把我的衣服脫掉……
他口中喃喃唸著,「我不走……我不走……」
從那天起,每當哥哥半夜停在我房門前,我就知道他要對我做什麼事。
他從沒有對我說過「不可以跟別人說這件事。」,總是不發一語地走進房間,又靜默地走出房間。
我很痛,可是比起痛,我更害怕哥哥會離開。
哥哥若走了,這個家會更不像一個家。
所以,我也沒有跟別人說起這件事。

■  ■  ■

這天晚上,我痛得不曉得是昏過去還是睡著了,再睜開眼睛時,天已經亮了,哥哥卻還坐在床鋪邊,他的臉上沒有表情,卻比有表情還要讓我害怕。
「哥……?」
「郁典,跟我過來。」
哥哥拉著我的手走到樓下廚房,叫我躲在餐桌底下,我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可是也只能乖乖聽話。
他蹲在餐桌旁,叫我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可以離開這裡。
最後,他說,「郁典,你想要一個安靜溫暖的家吧?我給你一個新的。」
哥哥朝著我一笑後就站起身,我才知道,原來哥哥笑起來是長這個樣子,很溫柔的笑臉。
接著,我只看得到他的腳在廚房裡走來走去,還有鏗鏘的聲音。過不久,爸爸的腳也走進來,他們的對話我聽不清楚,直到爸爸突然大聲叫道。
「你、你你……你強姦郁典?」
「那麼驚訝作什麼?我不過是做了你對我做的事罷了,原來你還有點道德觀?你覺得強姦你姪子比較高尚?」
「你這賤人生的兒子!」
「那賤人是你現在的老婆,當年你上了我也上了我媽,到底誰才是人渣!」
「早知道當時就該把你一起掐死!」
「一起?你總算承認我爸是你掐死的了啊,你們還策劃真久,先是到處放風聲說我爸對我媽有多壞,然後再製造假車禍害死他,你就順理成章地接收他的公司跟老婆,還讓大家以為你有多好心呢!我現在想起我是從那女人的陰道出生的就覺得噁心,搞不好還是你的種!」
「你當年不是才十一歲?!」
「這就是你犯的最大的錯!……還真剛好,郁典今年也十一歲,跟我一樣要在十一歲失去父親。」
之後,我只聽得到電視沒有訊號時的雜音,持續不斷的雜音在我耳邊迴響,我用力摀住耳朵它反而更大聲。
我閉上眼睛,卻感覺有液體流到我的腳邊。
睜開眼,看到鮮紅的血在廚房的地板蔓延開。
有什麼東西掉了,我更張大眼睛看,是爸爸的手指,左手無名指上的金戒指閃閃發亮。
倒在地上的東西更多了,爸爸的身體躺在血泊裡,他的雙眼望著我,失去了生命。
很快地,媽媽也來陪伴他,兩個人姿勢奇怪地躺在地板上,不斷流出的血液已把我赤裸的腳掌染紅。
我開始討厭紅色,所以我逃到一個沒有紅色的純白世界。
我一個人站在白色的荒漠中。
直到身邊出現五彩的氣泡……

■  ■  ■

B side
我難得地沒坐在吧台上擺出狩獵的態勢尋找美味的獵物,因為今天我在等人,等一隻排不進我獵物排行榜裡的傢伙。
我向Filo拿杯飲料後便走到角落的圓桌旁坐下,會選這個位置是因為上面有盞仿冰塊造型的北歐風桌燈,直覺地認為跟那傢伙挺合適的。
明明就不是那塊料,還硬是要偽裝的模樣,結果只是更突顯自己的本質罷了。
我跟監般直盯著入口看,不一會兒,他匆匆走進店內,手裡提著比較像學生背包的公事包,應該是下班後直接趕來的吧,著急的呢!
在走向吧台前,他停住腳步上下看了自己一眼,突然發現什麼似地急忙把上衣的下襬塞入褲內。
塞進去就更醜了啦──笨……
當我在心中暗罵他的時候,也眼尖地發現他為什麼要把衣服塞進去的理由。
他衣服的下襬沾到紅色的液體,而照他的職業來推想,那絕對不會是蕃茄醬……
把衣服整理好後,他即走到吧台旁,還裝作若無其事地點飲料,眼神游移在長吧台上的客人間,最後還是Filo好心地指點他,他才找到坐在角落的我。
他拿飲料走過來,還因為店內有些昏暗而差點跌倒,原本因為背光造成的明星出場效果蕩然無存。
「坐啊。」
他走近後我便請他坐下,不過卻一臉狐疑,像是我從沒對他這麼親切般。
「你今天怎麼沒坐在『你的位子』上?」他一開口即好奇地發問。
我把雙手交織於顎下,揚起我的招牌微笑,「因為我在等你啊。」
生理現象是無法掩飾的,他的雞皮疙瘩竟從胸口爬到臉上來,也誇張得太過份了吧!
我忿忿地重新道,「我有話要跟你說,你不是也來找我的?」
他邊抓臉邊道,「……嗯,我去……找了那件事的承辦檢察官……」
「喔──那你應該知道,那件事的全部了?」
從檢察官那裡啊,那得到的資料應該不少,只是……這還不是全部,但對你來說這樣就夠了。
他含糊地頷首,推了推眼鏡,無意識地想掩飾什麼的動作,讓人想作弄他一下。
「你一定哭得很慘吧,眼睛還腫腫的呢。」
他反射性地想摸自己的眼睛,卻又馬上停住手,警戒心很重地看著我,像是在說,「想騙我,沒那麼容易!」。
「不相信就算了,你不覺得今天大家看你的表情都怪怪的嗎?」
我只消補一句話,動搖的他便相信了。
他為自己做無力的辯解,「只要是人都會有感情的啊……」
見他緩緩拿下眼鏡要揉眼睛,不知為何我有些期待,但馬上又被沒有什麼變化的那張臉給帶回正題。
「我……」重新戴上眼鏡的他,欲言又止,與平常張嘴就讓人想叫他閉嘴的模樣判若兩人。
「你慢慢說啊,我等你。」
我輕鬆愉快地利用等他的時間喝飲料、翻雜誌,待他再度開口時,已是半小時後。
「Friday,我對你有很深的歉意,我還曾有過想要拿什麼把你們黏起來的念頭……」,他直看著我,藏在總是擦不乾淨的鏡片後的雙眼異常清澈,「現在我明白了,他需要你,你也需要他。」
我眨眨眼說,「你說對了,那我是不是該誇獎你一下,摸摸你的頭呢?」
「喔!好啊,可是我上次洗頭髮是三天……」
像觸電似地,我馬上縮手,皺鼻道,「你上次洗澡是什麼時候?」
「放心啦,是昨天……不對,現在不是討論我的頭會不會生頭蝨這件事!雖然頭蝨這種東西不會因為生過就免疫……」
所以……你真的生過啊?
沒注意到我悄悄地把自己的椅子往後移,他重新扳回剛剛認真的神情。
「我知道……你們兩個不可能分開。」
「然後呢?」
「然後就是……那你為什麼要說那句話?」
「哪句啊?我貴人多忘事呢。」
「如果我想要你消失的話,就要告訴小郁那件事的全部……而我不可能做這件事的!」
我悶悶地笑開了,你當然不可能做這件事啊,因為你是個爛好人嘛……
一個被別人取笑名字也會幽默地接受的爛好人,一個會怕看到別人生病受苦的爛好人,一個就算所愛的人不能愛你也寧可陪伴在他身邊的爛好人,一個知道對方的深沈過去還能接納對方的爛好人。
吶,倪友並,你說你自己爛不爛啊?
不過,你再爛也比不過我的。
「你一輩子都維持現狀也無所謂?」
他無奈地道,「……可以的話我當然還是希望他能有些改變,但都要建構在不告訴他那件事的前提上……不過,Friday你……」
我打斷他的話說,「你怎樣都無法跟他說這件事?」
他義正辭嚴地道,「那是當然的。」
「好,那換我跟他說。」
時間在他臉上暫停了三秒鐘,「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跟小郁講那件事的全部。」
「你、你怎麼能這麼做?」他大聲疾呼,「不,不對,你絕對不會這麼做的啊!邏輯上、心理上都說不通啊!」
「是啊,我可以不告訴他啊,只要你離開他的話。」

■  ■  ■

A side
「小郁,以後別再跟我講他的事了。」
我起床走進浴室想準備盥洗時,面對著浴室的圓鏡,鏡中倒映的是Friday的臉,清早很少出現的他表情冷淡地對我說話。
起先我不懂他口中的「他」是指誰,再一次看他的臉,我卻忽然明白。
「……是友並嗎?」
「還會有誰啊──總之,不要再提起他的名字了。」Friday像隻被踏到尾巴的貓,尖叫似地說完話後就立刻跳走。
留下站在鏡前的我,看著自己悵惘的模樣。
結果,Friday的幾句話讓我一整個早上心不在焉地猜想他們吵架的原因。我開始想了解Friday與友並是如何相處,也是從知道他們會吵架的時候開始。
我拒絕與他的親密接觸時,我知道,他們有吵架,可是隔沒幾天,Friday便又笑鬧地說他的粗框眼鏡跟電視裡裝扮復古造形的藝人所戴的是同一種款式,掛在鼻樑上的模樣一樣好笑。
後來,Friday遇到槍擊案,看到一大灘血的他躲在我無法觸摸的地方,不過友並卻以自己的方式將他帶出那裡,也因此他們又吵架了,一樣地,隔天Friday在看報紙的時候,心情愉快地在照到友並的新聞照片上塗鴉。
然後現在……他們應該也可以很快就能和好吧?
我希望他們能趕快和好,因為他們一爭吵,我就只能站在角落觀看,比他們相安無事時還孤獨。

■  ■  ■

星期三,我下午沒有課,我跟友並習慣約在大學裡的大餐廳吃午飯,雖然友並常說大餐廳裡的大嬸都會邊唱歌邊做菜,都有口水加菜,很不衛生,但他還是一臉懷念地坐在餐廳裡邊聽歌邊吃飯,聽到大嬸唱「我只在乎你」這首歌時,他甚至會忘了吃飯,側耳聆聽,我問過他這首歌是不是也有什麼故事,他笑著說,這個故事很長,改天會好好講給我聽。
然而今天他初見到我時的笑容像是硬擠出來的樣子,我明顯地感覺到……他心情不好。
我跟他分別點了蕃茄蛋炒飯與火腿蛋炒飯,飯席間,我們沈默無聲。我一向不善於提起話題與人攀談,而他總會貼心地扮演這個角色,可是……
眼見他面前的一盤炒飯就快吃完,我著急地想著,我應該要說些什麼話吧……
「友並,Friday他……」
他冷冷地打斷我的話,「別提起他。」
我被他嚇到了,眼前的友並真的是友並嗎?跟那天的Friday一樣表情冷酷。
見我露出驚懼的表情,他才又變回原來的友並,輕聲道,「啊,小郁,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討論有關他的事……」
我只是想說Friday他之前說你換一副眼鏡應該會比較好看……
「我跟他……」他的右手在空中晃啊晃,最後才拍在桌上,「我跟他最近有點問題。」
他平常很少提及Friday的事,這還是友並第一次說出他跟Friday相處的事。
「……Friday說你們吵架了。」
「嗯……算是吧。」
他含含糊糊地說完又握住我的手。
「放心,那不會影響到我們的……」
可是,今天,你心情不好,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感到不安,想逃,很不舒服。

■  ■  ■

記得剛回國的時候,我因為有段時間沒有使用中文的關係,常常把成語混淆。
「每下愈況」與「每況愈下」老是分不清,請教同事後,我總算弄清楚字義,而我也知道,現在的情況是每況愈下。
Friday從那天起就沒再提起過他的名字,像是他從來不曾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而且,以前會跟我聊他的生活的Friday也越來越少話,我們各自過著自己的日夜。
友並也是,他說每次一接近節慶日,案件就會變多,影響到我們見面的次數,有時候他打電話來取消約會時,我甚至還會感到高興,因為他看到我的臉,心情就會變得不好,我想,原因應該是我的臉,會讓他想起Friday……
今天,又是星期三,友並說他臨時有事不能外出吃飯,所以我一個人在大餐廳用完午餐後走到林蔭大道散步,走累了,便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
我不知道在那邊坐了多久,直到熟悉的狗叫聲從遠方傳來。
「汪汪──」
「DotDot!」我笑著撫摸想要撲上前的DotDot的耳朵。
「夏老師──」
跟著繩索走來的是之前我曾教過的重修班學生,開學後我主要是教授一年級的必修課,便沒再見過他與DotDot了。
我還記得這個有著青少年煩惱的男同學叫瑞禮。
「瑞禮,好久不見了,DotDot也是。」
「因為我很久沒帶牠出來散步了……」
「這樣不行喔,DotDot活動量很大,至少每天都要……」
「不是啦,老師你誤會了,我沒把牠關在家啦,因為之前我堂哥家也有一隻母大麥町,便想把他們配成對,就把DotDot寄放在他家一陣子。」瑞禮摸著DotDot的背,「聽說DotDot也快當爸爸了呢!」
「真的啊?恭喜你了,DotDot!」我對DotDot開心地道,牠臉上也洋溢著得意的神情。
「牠的老婆叫May,懷這次是第二胎了,上次生了六隻小狗……不過有一隻出生不到一年夭折了,」瑞禮遺憾地道,「所以便想說這次跟DotDot配配看……」
「是遺傳方面的疾病嗎?」
「我們也不知道算不算耶……堂哥說那隻小狗生下來就又瘦又小,要不是還有孱弱的呼吸聲,他還以為是死胎,堂哥還把他特別分開來細心照顧,只不過等到其它小狗狗都冒出斑點了,牠卻還是一身白,也站不太起來,似乎也看不見東西,後來就在某天早上,安靜地走了。」
「那是白子。」我平靜地道,「是白化症,屬於單基因遺傳疾病,發生機率很低。」
「原來真的是白子啊……」
「白化症的動物容易受到陽光的灼傷或天敵的補食,所以在野外白子是極少見的,」我看著DotDot背上可愛的斑點後繼續道,「可是啊,自然界是很神奇的,不是有一句話說『生命自然會找到出路。』,白子動物們也是,牠們在成長過程中發現自己獨特的毛色與別人不同,反而另謀生存之道,像是不易以草原為保護色的白獅子就會獨樹另一種獵食方法……我好像講太多了。」我不好意思地道。
當了老師之後,我才發現老師的話多真的是職業病。
「不會啊,老師,這很有趣呢,我之前一直沒跟老師你說……其實你上課有時候離題到動物的話題時都講得特別生動活潑呢,老師你應該要考慮開門動物常識之類的通識課。」
見他建議得很認真,我也認真地道,「我會考慮的。」
「……可是白子的動物,長得跟別人都不一樣,連生活的方式也不同……在他們族群裡會不會被排擠啊?」
「還沒有相關的數據顯示白化症動物一定會被排擠,不過,他們要再繁衍下一代會比較困難……」
這句話我越說越小聲與無力,我想起自己。
我應該也算是白子,我生長環境跟別人不同,為了生存,我用不同的生活方式活下去。
可是白子很難找到一個伴侶,喜歡他身上所有的純白。

■  ■  ■

A side
電話聲響了很久,一度以為沒有人在家,想改打手機的時候,他的聲音冷不防地從話筒裡傳來。
『喂──』
『喂……』
『喂?有點小聲聽不太到啊,你哪位啊?不會是詐騙集團吧?對岸訊號傳過來有點不清楚喔。』
電話裡他的聲音開朗依舊,是因為沒有看到我的臉的關係嗎?
『友並,是我……』
『小郁?!怎麼了?』
『我……我……』我嚅囁了許久,才下了決心用盡全身的力氣道,『我可以過去找你嗎?』
『咦?現在嗎?』
『不、不行嗎?』
『呃……不是不行啦……』
『那我上去了。』
『你在我家樓下啊!?』
『對……我可以上樓嗎?』
『給、給我五分鐘──!』
五分鐘後,我慢慢走上樓,友並已開門等待我,只是滿頭大汗,還很喘的樣子。
「友並……你去運動嗎?」
我記得他說他沒有特別喜歡的運動,而我喜歡打網球,曾問他要不要一起去打網球,我可以教他,他雖然答應,卻一直沒成行。
他搔頭苦笑,「呃……也可以算是運動啦,外面有點涼,趕快進來吧。」
友並請我進門後,還貼心地泡了熱可可給我,他坐在旁邊安靜地看著我喝熱可可,眼神很溫柔。
他在等我開口說話。
他從不會要求我要做什麼,他一直都默默地等待,就是因為這樣,自私的我才會讓他不快樂。
「對不起……對不起……」
甫開口我就無法克制自己地一直道歉。
「對不起……我很自私又膽小……我很害怕失去Friday……所以我還是選擇他,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我用泣不成聲的話語緩緩地說出。
「我們……不要在一起了……好不好?」
友並不知何時已坐在我身邊,他拿面紙給我,不知為何表情很開心……?
他伸手環著我的肩,拍拍我道,「小郁,為什麼你會說我們不要在一起呢?」
「因、因為……Friday……你跟Friday吵架……過好久都沒有和好,Friday說他不想再聽到你的名字……而你看到我就會想到他吧……所以跟我在一起你也不高興……
「我喜歡開朗又多話的友並……可是我沒辦法讓Friday離開我……所以……」
「所以你是為了我好才決定提分手?」友並的表情顯得更愉快、講話的聲調也高昂了起來。
「呃對……」
「感謝上帝阿拉真神觀世音!」
他歡呼一聲後即把我抱在懷裡,我卻沒有討厭或是想躲起來的感覺,可是……?!
「……友並,你覺得跟我分手很高興?」
聽到我說的話,眼鏡歪一邊的友並拉開我們的距離道,「怎麼可能──我是在高興你做這件事,因為這表示……」
「……表示?」
到底是表示什麼?他並沒再繼續說下去,反倒紅著臉道,「總之,我不會跟你分手的,這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寬宏大量能接受你跟他、沒有人比我更奇怪把這種事視為平常、也沒有人比我更愛你了!」
他說到最後,鼻頭紅紅的,眼眶也溼了。
「可、可是……Friday……」
「哎,我跟他只是冷戰,明天打一架就和好啦,不用擔心不用擔心。」友並好像很喜歡抱我,他再度把我摟在懷裡,頭髮在我頸側摩蹭,直讓我發癢。
為什麼,這種感覺會那麼美好呢?在他的懷裡什麼都不必想,只想著他,就夠了。
原本害怕與人親近的我也試著回抱他,其實沒有那麼難……只要踏出一步,就會想再……
「友並,我想吻你。」
他著急地亂了調,手足無措地看著我,我則毫不遲疑地親吻他。
啊,這就是愛一個人的感覺吧……

■  ■  ■

C side
「友並,我想吻你。」
被、被我等到啦──
這就是傳說中只出現在童話及迪士尼系列卡通中的True Love Kiss嗎!

小郁今天是一口氣大放送嗎!先是因為在乎我的感受,所以要跟我提分手,這就讓我感動不已,表示他真的知道怎麼去愛一個人。
最後還來個買一送一……
小郁主動地靠上我的唇,跟上次的感覺截然不同,原來太過幸福真的有種快升天的感覺。
這個吻很長、很濃、很甜、很密……只可惜最後有個敗筆……
待有機會喘氣時,我喟嘆道,「哎,你不要再裝了啦,Friday。」
Friday吐吐舌,帶著他獨有的戲謔笑容,「被發現啦--」
「最好是小郁親我的時候還會用舌尖去摳我牙縫裡的菜渣!」早知道今天吃便當的時候就挑食不吃青菜了!
「那你記得下次吃飽飯後要刷牙啊!」
你做賊喊抓賊啊──
「等、等等,小郁呢!」
不會吧,這麼快就前功盡棄?!可是剛剛接吻的時候一開始的確是小郁沒錯……
「他喔……」Friday欣慰地微笑道,「因為他覺得太幸福了,所以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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