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們在某家幼稚園園外的遊樂設置玩耍著,才五、六歲或更小的小朋友天真無邪、無憂無慮,人通常對這個時候的記憶沒有什麼印象,除非是發生讓他印象深刻的事。
「小殷小殷。」一個穿著粉紅色綴花洋裝,綁著公主頭的小女孩走向獨自盪著鞦韆的男孩。
男孩看了她一眼,不想理會她,繼續盪著鞦韆,女孩倒也不在意,拿出一隻不知道是狗還是豬的紙黏土作品。
「你看,這是哥哥做給我的喔,很可愛吧!」
小殷心想,又來了,她真是個奇怪的傢伙,每次都拿著她哥送她的東西來炫耀,起初小殷還會很高興地聽她講哥哥的事,小殷是獨生子覺得有哥哥姐姐好像很有趣,但久而久之卻轉變為厭煩。
「哥哥說他下次還會再做貓咪給我喔。」小女孩笑著說,完全沒注意到小殷不悅的臉色。
他停下鞦韆說,「我要回教室去了。」
「你看嘛,真的很可愛喔!」
小女孩抓著他的手臂,小殷覺得很討厭,繼續往前走時,小女孩卻跌坐在地上,那隻似狗又似豬的紙黏土也摔碎在地上。
女孩開始大哭,卻更加深小殷對她的厭煩感。
哥哥到底有什麼好的!
後來他在附近的公園看到二個男孩在放風箏,他認得其中一個,就是那個女生的哥哥,他有時候會來接她,所以他認得。
小殷不自覺地開始觀察起他們二個,他們或笑或鬧,表情很開心,有時候還打成一團,但隨即又哈哈大笑,絲毫沒有邏輯可言,但卻讓小殷很羨慕。
但他不知道他是羨慕另一位男孩,還是羨慕這種相處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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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的工作並沒有外人想得那麼輕鬆,特別是在這個城市當警察,雜事鳥事特別多,常有人打電話來說他家隔壁老王跟老陳又打架了,勸架回來又是這裡紅那裡紫,長官說這點傷拿狗皮藥膏貼一貼就好,不能申請醫藥費。
這個城市還有個特產,就是怪人也比別的地方多,隔壁巷口的阿麗三天二頭就吵著要跳樓,雖然她家是平房,但警察還是得上去她家屋頂把她勸下來,還有一個怪人叫阿兵哥,此人特別奇,每天下午三點準時到派出所報到,在門口踢正步,踢個十五分鐘,回去時還不忘對值班的警察說『中華民國萬歲』。
最近棄嬰受虐兒又更多了,派出所有時還要充當育嬰房,沒有女警支援的時候,這些粗手粗腳的大男人照應不來只能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你說這是小警察的雜務多,但別忘了這裡的黑道槍手也不少,刑警們衝鋒陷陣時卻得提心吊膽,因為聽說身上的防彈衣防不了子彈,當臥底揪出毒梟以為可以光榮返家時,卻又涉嫌吸毒而身陷囹圄,今天公祭,明天忘記,又有多少人記得那些為國犧牲的英魂們?恐怕也只有那些在暗夜裡啜泣的家屬吧。
那,為什麼要當警察呢?
伸張正義,維護秩序絕對不是阿殷的理由,關於這個問題他會回答…
因為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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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晚上要不要去吃燒烤啊?」學弟問著對面正處理公務的維仔。
「喔,好啊,只要下班前沒有報案電話的話…」維仔笑道。
學弟很快的就適應這個派出所的環境,剛被小偷光顧空無一物的房間也收到好心學長們送來的舊家俱應急,他本來就是個很會看人臉色的人,或者應該說是他會照著對方的喜好改變他的個性。
像是學長喜歡率直可愛的人,他在他面前就會表現成這樣,局長的話就喜歡認真細心的,老周則是要陪他講點冷笑話。
這種能力在他人生中的各個階段都很吃得開,但他最近卻有點憂鬱。
會調來跟學長這個所完全是意外,但第一天他看到學長時就認出來了,學長一定不記得,因為在學長升國二後沒多久他就搬家了。
小時候就聽學長說他要當警察,不知不覺十幾年過去他也警專畢業,再見到面時有種熟悉又疏離的感覺,但他知道學長喜歡的類型,就跟他小時候扮演的是一樣的。
所以二人要熟絡並不難,只是那條線他大概跨不過去。
他從來就沒有跟別人交往過的經驗,因為他害怕被發現真面目,他沒有自信可以一直保持著對方喜歡的樣子。
不過現在這樣他就滿足了,他喜歡這種相處模式,反正那位小偷先生一定不敢跟學長面對面,他跟學長就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喔喔,再三分鐘。」維仔指著時鐘,再過三分鐘就可以下班了,但這三分鐘通常是最危險的時刻。
兩人直盯著派出所桌上的電話,只是他們沒想到,除了電話外還有人會直接拜訪派出所的。
「警察先生!有扒手!」從門口傳來高分貝的女聲,維仔聽到後做了一個暈倒的表情。
學弟則是苦笑,「常有的事啦,學長。」
學長學弟起身後只見門口有三個人,一個大概就是那個高分貝女聲的主人,穿得珠光寶氣,體態福相,頗有暴發戶女主人之姿,整身給人的感覺就是『我身上很有錢,來扒我啊!』的感覺,後面則有二個男子,前面的中年男子雙手被後方男子扣住,想必前方這個男子就是扒手,但後方這位看起來並不像是這個女暴發戶的小白臉,他穿著時下並不流行的白色西裝,但卻很適合他,略細的領帶讓他有種雅痞風。
「警察先生,我跟你講喔,這個人夠夭壽的啦,我走在路上他就突然搶走我的皮包,要不是這位個路過的先生幫忙,我裡面三十萬的現金就沒了!」女暴發戶見到警察先生就講個不停。
「好好,我們知道,學弟你先幫她做個筆錄,我來處理他。」
維仔拿手銬銬住扒手時,才發現這個面孔他記得,是個叫阿鼠的慣犯。
「阿鼠!你怎麼又犯了!」維仔大罵著。
人如其名長得一副獐頭鼠目的阿鼠朝旁邊啐了口口水,「還以為今天有肥羊,沒想到後面這個礙事的傢伙跑得真快…」
維仔把阿鼠銬在牆邊的鐵桿上後才注意到那個原本抓住阿鼠的男子,他進派出所後頭就低低的,明明看起來不像是個畏首畏尾的人啊…
「啊,真是謝謝你啊,這年頭這麼見義勇為的人不多了…咦?我怎麼好像在哪裡看過你啊…」維仔靠近對方仔細看著。
「不,這…」白西裝男子連忙要轉身離去時,卻被維仔抓住肩膀。
「君飛!你不是君飛嗎??是我啊,我是小維啊!」維仔興奮地大叫。
這一叫讓原本在做筆錄的學弟也抬起頭來,恰好跟君飛四目相對,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這二個用眼神就能對話。
『小偷抓扒手?你改邪歸正啦?』
『你管我…』
「君飛,你記不記得我啦,從國二分班後就不常見面了,你現在在做什麼?」維仔見到老同學高興得很。
但君飛則是不斷用手摩擦著臉,眼神也不太敢看他,「記得啊…我…現在…」
在當小偷啦,專門偷學長家,學弟在心裡幫君飛回答。
「一定是在大企業上班吧!你那麼聰明,分班時還是前段班呢!」維仔自顧自地講,完全沒注意到對方的不對勁。
君飛莫可奈何地順著對方的意點點頭。
學弟則是搖搖頭,他想戳破對方的謊言,但這樣他在學長前建立的形象…
「不行,我一定非跟你好好聊聊不可!學弟,這邊你可以處理嗎?我要先跟老同學去吃飯!」維仔也沒等學弟回答,拉著君飛直往外面走。
「啊,學長!那燒烤…」等等啊,學長你不知道那傢伙對你…
「抱歉,改天嘍!」這句話從遠方傳來後就聽見車子發動離去的聲音。
該死,這樣子又有變局了!
「喂,警察先生,你有沒有聽我在講啊?」女暴發戶道。
「啊啊,不好意思,講到哪了呢?」
「講到我早上出門時在選衣服啦,我本來要穿那件綠色的洋裝的,可是覺得太綠,跟我的耳環不搭,後來又挑了紅色的大衣…」
「呃…不好意思喔,我們是在做案發當時的筆錄。」誰管妳穿啥啊,我要趕快做完筆錄去追他們啊!
「我是在說案發當時的事啊!」
高分貝的女聲讓學弟耳膜有種刺痛感,他知道,對付這種人就只能聽他們把話說完…
「…請繼續…」
「所以啊,我又換了那個紫色的高跟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