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誠,這邊沒什麼事吧?」踏入喪家後只見到阿誠坐在門口燒紙錢,不見其它人影。
穿黑西裝蹲著燒紙錢的阿誠抬起一張燒得紅通通的臉道,「喔,小老闆你來啦。」
「是啊,那邊處理完畢就過來了……」
我把黑色西裝外套脫下放在一旁,雖然是今年新買的西裝,不過上頭的焚味卻怎麼洗也洗不掉,經常讓人不用看名片也知道我的工作是什麼。
已經二天沒洗的西裝,其味道更是濃厚。
這陣子家裡公司很忙,前天、昨天、今早都有喪家出殯,恰好都在同個鄉里,幹這行的我也不得不相信那句話──人真的會找伴去黃泉。
拿出菸點燃,深吸一口後才發現,這是我今天第一根菸。
吞吐著雲煙的我問道,「怎麼都沒看到喪家的人影?」
沒記錯的話,這家是男主人過世,正值壯年的四十出頭,留下未亡人與一雙兒女,因為晚婚的關係,兒女也才小學年紀。
「剛剛有人來上香,好像是姑姑還是嬸嬸,哭到暈過去了……所以他們趕緊扶進房照顧她。」
「這樣啊……」這種情況我們見多了,突如其來的意外身亡總是讓人難以承受。
「不過……」,阿誠站起身,打開另一包紙錢道,「說也奇怪,好像……沒看到女主人哭耶……我記得上個月也有一家是丈夫過世,老婆哭得很淒厲呢、半夜都聽得到她在哭……」
「你說夫婦差三十歲那家吧,聽說出殯後隔沒幾天,老婆就開開心心地去領了遺產,就快再婚了。」
「啊?!」阿誠驚訝到紙錢灑滿一地,「啊啊啊──抱歉抱歉。」
我也蹲下幫他撿紙錢,邊撿邊道,「你經驗還不夠,不知道哭得慘的不是最慘的……」
「原來是這樣啊……」
收拾完紙錢交到阿誠手中,我把香菸捻熄,淡淡地道,「這種沒出來的哭出來的,才是最可憐的,也最難平復的。」
說出口的這句話,也讓我自己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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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的葬儀社事業是從上上代開始經營的,老爸也沒想過要做別的事,便繼承葬儀社持續經營,理所當然地,也希望兒子能接棒繼續下去。我從小學時便常常跟著爸爸跑到各葬禮場合,也常因為人手不足而加入幫忙。
小時候的我根本不懂什麼程序什麼禮節,只遵循著大人的把東西搬來搬去,或是燒金紙。
雖然不懂,但多少也知道那是什麼場合,有時候還是會害怕。
特別是遺照。不曉得為什麼,我從不敢注視遺照,每每都閉著眼走過靈堂,若意外看到的話則會嚇得跑回爸爸的車上躲起來。
還記得那天,我們又搬師到另一戶人家辦喪禮,這戶人家就在我們家附近,佈置靈堂前我站在爸爸身旁聽他與喪家對話。
「這樣啊……那你兒子……」
「亦圜啊,他很好,不太哭,他大概也隱約知道他媽媽撐不過去吧……」
「……我記得他跟我兒子差不多年記吧?」
「國小五年級。」
「那才差二歲,世淳國小三年級。」
「啊,我去叫他出來好了,亦圜──亦圜──」
不一會兒,他們口中的「亦圜」從裡面走出來,手裡抱著什麼東西頭還低低的,所以我看不見他的臉。
爾後,爸爸介紹我們倆認識,還說我不用幫忙,陪他就好了。
我們兩個小朋友就這樣坐在旁邊看大人忙進忙出,他還是抱著懷中的東西,垂頭一動也不動,終於,我忍不住開口問他。
「你抱著什麼東西?是很重要的東西嗎?」
聽見我的問話,他初次抬起頭來看我,原本我以為他在哭的,沒想到那張臉上意外地沒有淚痕,也沒有其它表情。
他大概是看我很好奇的樣子,便順口問道,「你想看嗎?」
小時候的我什麼不大,就好奇心最大,連忙點點頭說想,他聞言便把手上的東西平放在腿上,慢條斯理地把牛皮紙拆開……
「哇──」才看到相框的一半我便害怕地大叫摀住臉,「不、不要,我不要看了!」
嚇到快哭出來的我此時卻聽見一陣笑聲,扳開幾指從縫間偷看,原來是他在笑,而且還笑得很開心。
我便氣呼呼地道,「笑、笑什麼笑!」
「你害怕的樣子真的很好笑啊,」他伸手把眼角笑出的眼淚擦掉,並把手上的相框再用牛皮紙重新包好,「不用怕,這是我媽的相片。」
「……我知道,」我撇撇嘴,「但還是會害怕啊……因為她已經……」
「嗯……我媽死了……」他這句話越說越小聲,但最後驀然大聲道,「人死了就不會活過來了,你怕什麼?」
「……對、對,對喔,我到底在怕什麼呢?」
「我看你連自己怕什麼都不知道吧,膽小鬼。」他嬉笑似地道。
「我才不是膽小鬼呢!」
從認識他的那天起,他就常常笑我是膽小鬼,我便會強力地反駁,這種幼稚的對罵兩人樂此不疲。
喪母的關係,亦圜家與我家互動突然變得頻繁起來。他的爸爸是個工頭,工地加班或在較遠的城鎮時,便會好幾天不在家,因此常常將他與妹妹託付給我家照顧。
「哥──阿姨叫你們洗澡啦。」樓下傳來亦圜的妹妹薇薇的叫喚聲,而此我跟他正玩電視遊樂器玩得不可開交。
「薇薇叫我們洗澡耶?」
「不要趁機打我,你這個小人──」
「嘿,有破綻!」
過了三十分鐘我們還是沒有一個人下樓洗澡,這下子換老媽上來了,她氣沖沖地把電源線拔掉,把亦圜視同自己兒子一樣叫罵。
「你們兩個──都幾點了啊,趕快去洗澡啦!」
「是……」
敗興的我跟亦圜只好摸摸鼻子準備去洗澡,那時正值嚴冬,氣溫不高,電爐裡的熱水只夠一人沖洗,下一個人等熱水燒開還要半小時。
「誰要先洗?」我問道。
亦圜打了個哈欠後道,「都可以啊。」
「那你先洗吧……看你都快睡著了……」
「可是這樣你還要等半小時耶……不然一起洗吧,還可以省水咧。」他提議道。
「才、才不要咧,你先洗啦!」我立即否決他的意見,推他進浴室。
他噗嗤笑道,「膽小鬼──怕我發現你沒卵蛋啊?」
「誰沒卵蛋啊──!」
「那就一起洗啊!」
已經站在浴室的他伸出比我粗壯的右手將把我拉進浴室,我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兩個大男生便擠在狹窄的浴室裡洗澡。
以往也不是沒有過看到對方裸體的經驗,但兩人獨處在一起洗澡倒是頭一次,覺得非常彆扭的我東遮西掩,反倒是亦圜大方地脫下全身的衣物、抹沐浴乳。
「唔,給你。」
我背對著他,不敢轉過身去,「什麼啦!」
「沐浴乳啦!你是在遮什麼?你真的沒卵蛋喔?」
「才不是咧!我在脫衣服啦!」
全身也赤裸的我不得不轉過身向他拿沐浴乳,亦圜把沐浴乳遞給我時,竟突然伸手摸向我的私處,我反射性地抓住他的手。
「靠,你在幹嘛!」
「確認你是不是真的有卵蛋啊,」亦圜邪邪地笑道,「不但有還蠻大一隻的喔。」
「媽的──我也要摸你的!」
氣極敗壞的我也伸手抓向他的,又是另一場攻防戰開打。
也許是嬉鬧的聲音太大聲了,隨即又聽到門外老媽的咆哮聲,「連洗澡都要玩──!趕快洗一洗不要浪費水啦!」
「厚,都是你啦,又被罵了,別玩了,趕快洗啦。」我轉過身胡亂抹著泡沫,往跨下一抹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起了反應,還硬梆梆的。
都是那笨蛋──!
原本我不在意,只想趕快洗好澡,待會去廁所解決,不過身後一隻手卻突然伸過來把我的下身圈握住。
「亦……唔!」
男人就是這點脆弱,只要被抓住了就什麼也沒辦法思考了。再加上對方套弄的感覺太舒服,途中他也把我扳過身,讓我撫向他的。
最後依稀記得的,只有他在我頸邊的喘息聲,還有別人的性器在自己手中解放的觸感……
「你們怎麼還是洗這麼久!」
「……阿姨對不起啦,都是我在鬧世淳才會洗那麼久。」亦圜出聲道歉,並斜睨著我。
「……我要去睡了。」
「趕快去睡啦,薇薇都睡了。」
我皺著眉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間,亦圜也與我同房,還同床,我用棉被矇住自己盡可能地把自己縮在床邊,亦圜則坐在我旁邊,似乎在看我……
「世淳……我……」
「我要睡了!」
我大叫之後,他沒有再回應,無言地蜷在床的另一角,渡過這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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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之後,正值青春期的我也不知道怎麼搞的,一股想證明什麼的衝動,我交了女朋友,漸漸地疏遠亦圜,即使如此,可是我卻無法不去在意他的消息。
「聽說亦圜要去德國留學耶,真是黑干仔裝醬油看不出來……」聊天聊到一半老媽突然道。
老爸歪著頭,「亦圜?哪個亦圜?」
「就隔壁工頭他兒子啊,讀建築的,以前都跟世淳玩在一起的啊,對了,世淳你最近怎麼都沒跟他聯絡啊?」
「沒有啊……」
我望著他家的方向想,不知幾年前就沒再說過話了……他要去德國了啊,那個樣子也能去留學嗎……還會再回來嗎……
後來,我還是抵擋不住內心的驅使,走到他家面前,剛好就這麼巧,他拿著行李準備上車,我匆匆一瞥,轉身就想走,卻被眼尖的他給發現。
「世淳──!」
我緊閉著雙眼,不讓什麼流出,轉身故作輕鬆道,「喔,亦圜啊,聽說你要去德國了?」
亦圜爽朗地笑開,就像是昨天還玩在一起、還見過面似的熟悉。
「對啊,待會就要走了,晚班的飛機。」
「嗯──一路順風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我只能祝福他,然後逃開,「我該走了,再不回去幫忙老媽要罵人了……」
「等等,世淳!」
亦圜把我喊停,我僵硬地轉過身。
「有什麼事嗎?幫忙搬行李?」
「不是,你……」亦圜直視著我,緩緩地道,「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沒有啊,哪有什麼話!我走了啦,一路順風喔,拜──」
我迅速地說完轉身就跑回家,把自己關在房裡,手直抓著胸口的地方,全身發抖,嘴巴開開闔闔,痛苦極了……比死掉還痛苦……
此時我才知道,最痛苦的時刻,是哭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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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邊回想著往事邊守靈,手上的菸全抽完時,天也亮了,我與交班的同仁換手,開車回家後異常地疲倦,倒在床舖上像拔掉電源線般失去動力沈沈睡去。
後來我是被餓醒的,抓過手機一看,早過了午餐時間而且還接近晚餐時間,連刷牙都沒力氣的我,左手揉著臉右手拍拍肚皮走到樓下。
「老媽……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吃的啊──」
「唔……沒有吃的,不過有德國啤酒。」坐在我家客廳沙發上的男子大剌剌地拿出酒瓶笑道。
「光喝酒哪能飽……我要吃──耶?」頓時清醒的我,死命揉揉眼再次確認,「亦……圜?」
「世淳!你睡到現在才起來喔,」老媽從身後打了我一掌,我痛得閃到旁邊,她則顧自地道,「亦圜今天才回到台灣的呢,哎唷,你有沒有洗澡啊,全身都是金紙跟汗臭味。」
有沒有洗澡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為什麼他去德國那麼多年……現在突然回來,而且還剛好在我想起他的時候……
「你怎麼會突然回來?」
多年不見他,頭髮長長了,鬍子也是,臉上還掛著眼鏡,要說是建築師還頗能騙人的。
他的仍舊依舊爽朗,拿起桌上一封紅帖道,「薇薇要結婚了,我能不回來嗎?」
「薇薇!?你妹要結婚了啊!」在我印象中還是個小女孩的薇薇竟然要嫁人了……
老媽又插話道,「世淳你又忘了喔,我前幾天不就跟你講過了?這禮拜要去喜宴啊。」
「你有講……可是你沒跟我講說是薇薇的……」
「現在不就講囉……」
「……」哪有人……這樣……
「喔對了,亦圜今天要住我們家喔。」
「……」先斬後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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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久沒回來,房間竟就堆滿雜物變成倉庫了,我今天打開門的時還雪崩了,被鞋盒打到頭,超痛的……」亦圜撫著頭,我不同情他,還笑出聲音來。
「哈哈──」
「就算我不回來住也不用堆成這樣吧……」他無辜地道。
「……你還要回德國啊?」
「是啊,婚禮完還要回去,你房間還是在這間嘛?」亦圜熟悉地打開我的房門,可卻突然頓住轉頭道,「你的房間……也太空了吧?比以前還要空耶?感覺不像有人在住……」
正如他所說的,我的房間真的很空曠,一張大床,只放著筆電的電腦桌,一個簡單的衣櫃,就是我房間的全部。
「說沒人住太誇張了吧,只是東西少了點嘛……反正,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其實我的東西會這麼少,跟我接掌家裡的事業也有關係,葬禮看多了,物慾便少了……
「世淳你……變了。」亦圜沉聲道。
「是嗎……」
「對啊,」亦圜突然勾住我的肩把我往下壓,另一手則猛搓著我的頭,「你變台了啦,這頭髮怎麼回事,還挑染成金色呢……」
「頭髮都被你弄亂了啦……」我只作形式上的掙扎,暫時享受這青春式的親密接觸。
他說的沒錯,我變了,而他也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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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原本生理時鐘應該已經調成美國時間的我昨晚竟然睡得很熟,而且早上還比他晚起,睜開眼就看到他正對陽台做伸展運動,聽見棉被的摩擦聲,他轉頭逆光地向我說早。
「Guten Ta……喔不,早安。」
「頻道還沒換過來喔……」我趴在床上笑道。
「呵呵,快起來吧,阿姨在叫我們了。」
今天是要參加喜宴,已經習慣平常的黑白西裝的我看著身上的藍色西裝有著說不出的不諧調感,站在一旁看我打領帶的亦圜則說,藍色西裝跟你的金髮還蠻搭的,真不知道是用什麼標準來評定的?
著裝完畢的我們下樓吃飯,此時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亦圜你不用早點去婚宴會場幫忙嗎?」
「薇薇說我幫不上忙,後來想想也是,我回國前他們早就都弄好了,若是喪禮的話我搞不好還幫的上。」他開玩笑地道。
「還亂說呢,今天是你妹的大日子耶!」
「是啊,希望那個小子可別中途後悔,」亦圜認真地道,「我們家不接受退貨的。」
一切一如往昔,原以為再次見到他會相看兩無言的我,竟能與他相處得這麼自然。
我們在笑鬧中吃完早飯,由我開車前往會場,婚禮排場很大,我雖然是個喪禮專家,不過從一些相同的小地方也可以看出這場婚宴的價碼,見男方很重視這場婚禮,並歡喜地迎接新娘,我也倍感到欣慰。
「這婚宴辦得蠻不錯的,菜色也好吃。」我邊駕著車邊閒聊道。
「你喔,就只知道吃,亦圜你也幫我勸勸他啊,這小子說不想娶老婆啦!」我忘了車上還有老媽,逮到機會就唸我這點,唉。
坐在我身旁的亦圜用疑問的眼神看我道,「不想結婚……啊?」
我敷衍地道,「對啊……反正又不會有女孩子嫁來葬儀社……」
馬上就被老媽將了一軍,「不然你老媽我不是女的喔!」
「媽──」
亦圜沒再對這個話題多說話,手撐著下巴不知道在思考什麼。當夜他還是住我家,他停留的時間很短暫,明天又要飛回德國了。
「世淳,為什麼你不想娶老婆啊?」
方洗完澡回房間的我,進門就被劈頭問道。
「……就說不會有女孩子嫁來葬儀社嘛……」
亦圜搖搖頭,「這絕對不是你心裡的答案。」
「你又知道我了喔……」我擦著頭髮從容地道。
不想結婚,其實也沒有什麼理由……真的只是不想……不想再跟人有所牽扯……不想要有人悲傷……
亦圜一副「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的臉,在床上翻了幾圈後,便喃喃唸著,「明天記得載我去機場……」就睡著了。
我歎了口氣,躡手躡腳地幫他把棉被蓋好,並偷偷地鑽進同一條棉被裡,雖然床舖很大,不過我與他背靠著背。
──只要這樣就好了……我已經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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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還來得及吧?」我看著班機表問道。
亦圜提著一只皮箱,搭著我的肩道,「放心,時間非常充裕。」
昨晚還沒這麼強烈,來到機場後才真的有離別感,我看著他皮箱上的德國國旗貼紙,遙想道,德國啊……
「從這邊飛德國多遠啊?」我乍然問道。
「很遠喔……還要轉機,會坐到屁股痛呢。」
「也是,在歐洲嘛。」
「啊,我也該走了,謝謝你們這幾天的照顧,幫我阿姨道謝,我下次會多拿些酒回來的。」
「……好,一路順風啊。」
說出同樣的台詞、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後,與當年相同的感覺又一湧而上,猛地襲擊我,我抓著胸口找位子坐下喘息。
我以為我已經變了……結果還是……好痛。
「結果你還是一點都沒變啊,膽小鬼。」亦圜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一回頭,真的是他本人站在那裡。
「亦、亦圜……」
他大步走向我並把我輕抱住,溫柔地道,「膽小鬼,你到底在怕什麼呢……」
「我……我怕……」
年輕的我,明明喜歡他,卻怕變成同性戀……
現在的我,還是喜歡他,卻怕被他拒絕、怕與他分開、怕……
他再度緊緊的抱著我,「膽小鬼,你連自己怕什麼都不知道呢……不要怕看不到的、無形東西……怕的話就什麼都得不到了……」
已經泣不成聲的我,斷斷續續地道,「我……我怕……你去德國……」
「世淳,這更沒有什麼好怕的啊,我去收行李、辦手續而已,下禮拜就回來!」
「……什麼?可是你不是說什麼不回來住……」
「對啊,我沒有要住老家,我打算在別的地方租房子開建築事務所喔……」亦圜親了親我的臉頰,「別哭了,染金髮還哭成這樣……」
這跟染金髮有什麼關係啊!他真的很在意這金髮……果然還是喜歡以前黑髮的我嗎……
「……為什麼我突然有種被騙的感覺。」
「沒有啊,怎麼會。」亦圜呵呵地笑道,「對了,我都幫你想好了,你若真的不想娶老婆的話,可以嫁給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