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 12

「一開始是兩個小女生跑來找我,說在附近的空地看到貓咪死掉了,很恐怖又很可憐。我想說小孩子嘛,看到屍體還是會怕怕,便拿著工具過去順便找個地方埋掉。沒想到,看到那具貓屍,連我都嚇了一跳,那真的是三天都吃不下飯的慘烈狀況……很難想像怎麼會有這麼變態的人做出這種事。」

柴原在描述案件的同時,那個揮之不去的動物屍體畫面彷彿又浮現在眼前,讓他整個人都不舒服了起來。

坐在旁邊的和田也越聽臉色越陰沉,小笠原還主動倒了杯水給他。

「我當下就直覺得這絕對不是單一事件,果不其然,隔天我同事巡邏的時候又發現一隻。後來也陸續收到消息,一共有五隻貓被殘忍虐死,都在不同的地點。這兩三天,附近幾個家長聽到這個消息,很擔心地跑來跟我們討論,有個家長說,當初神戶那個事件,聽說兇手一開始也是從動物下手。」

「神戶那個事件?」小笠原問道。

沒等柴原說明,和田就回答:「神戶兒童連續殺傷事件(註)。兇手是個十四歲的少年,隨機殺害了幾個小孩,造成兩人死亡,三人重傷。後來據警方調查,的確得到兇手在犯案之前,就常常虐待動物的情報。所以家長們是擔心附近有這樣的人物?」

「不愧是早大的和田,記得真清楚。沒錯,當時神戶那個案子鬧蠻大的,還造成少年法修法,家長們很擔心會事件重演,跑來找我們商量,看能不能做些什麼預防措施。我先向上面報告了這件事,不過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反應,所以只好先自力救濟了,目前家長們白天會輪班陪小朋友上下學,有空的話也會四處巡邏,不過晚上的——」

柴原啜了口咖啡,左右來回看著小笠原跟和田。

小笠原隨即應聲,「我可以幫忙夜間巡邏。」

「喔!那青木也會來幫忙嗎?」柴原笑道。

「青木他看家。」

「小笠原爸爸也太保護過度了吧。」

小笠原雙手環胸,板起臉,無視柴原的吐槽。

他自討無趣地轉向和田,「老闆也要幫忙嗎?」

「我可以配合幫忙,如果要提早關店也可以。」

「啊,倒也不用這麼認真啦——」

和田聞言,像是被觸摸到逆麟,倏地拔高音調激動地說:「怎麼可以不認真?難道牠們就不是生命嗎?」

「呃,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柴原被對方的反應嚇到,連忙對小笠原擠眉弄眼,希望跟和田比較熟稔的他能幫忙緩頰。

「和田,柴原他並不是不重視動物的生命,而是——」

和田的情緒高漲,截斷對方的話說:「不然是什麼?在這世界上,就只有人類這種動物會為了生存以外的原因殺死同類或別的生物。獅子殺死羚羊,是為了吃肉為了生存,人類宰殺雞豬牛,也是為了生存,可是,那虐殺貓是為了什麼?可能不為什麼,就只是覺得有趣、滿足自我的虐待欲,就這樣輕易奪走另一種生物的性命。人類自以為是神,掌握『牠』的生殺大權,肆意妄為。其實,其他動物也可以不為任何目的攻擊人類,但牠們沒有,更顯得人類是殘忍、不尊重生命的。世界上沒有人類的話,應該會更美好吧。」

柴原失神地看著和田,他彷彿不像人類,超脫地發表這番言論,最後還一副『你們人類怎麼不羞愧地自我了斷啊』的表情。

小笠原聽了也一時無語,表情沉重地盯著桌面。

店內氣氛突然很僵,安靜得只聽得到三人的呼吸聲。

「我回來啦,結果今天貴公子還是表現不好——咦?小笠原師傅……喔!警察大人也在啊,你們三個一起喝茶,還真悠閒啊。」

新垣呆頭呆腦地晃回店內,完全沒注意到凝結的空氣,大聲嚷嚷著,不過,柴原跟小笠原卻非常感謝他的粗神經,解救了這場不知道該怎麼下台的對話。

和田看到新垣後,莫名地冷靜下來,說聲要去重泡兩杯飲料給他們,就逕自走回吧台裡。

過沒多久,柴原要值班先行離去,小笠原也只多待了十分鐘就起身,和田親自送他到門口。

「人類……並不只會殺害其他動物。」小笠原回頭對他認真地說,「我們還會幫助其他動物啊。」

和田聞言露出笑容,「我知道,不好意思,是我剛剛太過激動了,幫我跟柴原說聲抱歉,請直接幫我排輪班吧,我會過去幫忙的。」

小笠原頷首,有些話還想問和田,但卻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講出口。

倒是對方對他說:「小笠原師傅真的很溫柔。」

「唔?」

「你不讓青木聽到這件事,也不想讓他幫忙,是怕他受到傷害吧。」

小笠原皺著眉,沉聲道:「因為青木他……也有家人啊。」

雖然撿到青這隻小貓的時候,牠被棄置在河邊,但無論青記不記得,牠一定也有生牠的母親,說不定還有兄弟姐妹……

「有會隨便殘殺動物的人類,也有像小笠原師傅你這樣的人類,就是這樣我才無法完全討厭人類啊。不然我本來還想繼續唸研究所,研究核能呢。」

「……」

小笠原心想,應該不是核能,而是原子彈吧。

註:神戶兒童連續殺傷事件,又稱酒鬼薔薇事件,因兇手曾留下屬名『酒鬼薔薇聖斗』字樣的犯罪聲明信。因兇手年僅十四歲,故此案之後,少年法修法為十四歲以上依罪行重大,可以刑法裁判。

「可以準備收拾了。」

這天還沒到八點,和田就掛上『休息中』的牌子準備收店,新垣也開始整理廚房,但總覺得今天的店長怪怪的。

他把廚師服掛好,換回便服穿上羽絨外套,準備跟和田打聲招呼就下班回家時,卻看到對方坐在吧台邊,拿著小酒杯啜飲。

新垣驚訝地大叫,「阿篤?!你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我在喝酒啊。」

和田瞇著眼冷淡回應,不過因為酒精的關係,他雪白的雙頰已染上粉紅,看起來比電視上偶像的精美腮紅還要可口。

新垣不請自來地坐在吧台的位子上,伸手要拿小酒杯時,被老闆瞪了一下。

「你幹嘛?」

「呃,我想說陪你喝酒啊,你如果有什麼苦水的話可以跟我說,我不會說出去的!真的!」

和田放下杯子,正對著他,距離之近還讓新垣莫名害臊起來。

「給、我、滾。」

「咦?」

「聽不懂嗎?下班了就給我滾回去!」

捱了罵的新垣摸摸鼻子,自討無趣地從後面回家了。

聽到後門鎖上的聲音,和田才重新端起酒杯啜了一口。

我現在最不想看到的人類,就是你。


小笠原真的是個好男人QQ
自營業,又有祖產(?)還很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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