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御手洗系列] 一個餐廳女服務生的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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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繪理,今年十七歲,高中二年級,目前在橫濱馬車道的這間名叫Cat’s Brain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家庭餐廳打工,其實平常不缺花用,只是為了賺明年暑假去台灣玩的旅費才開始打工。

平常工作還蠻輕鬆的,從下午五點到晚上十點,假日的話只有幫人代班時才會來。若有私事,店長也很寬鬆地讓我們調班,時薪的話……算是比一般高了。

店裡面除了我以外還有四、五個女工讀生,廚師二名,店長則負責咖啡跟飲料的部分——說到我們店裡的店長……他可是個大光頭喔,而且身材壯得跟摔角選手有得比,我第一次來面試時還嚇了一大跳,好不容易緊張地說完自我介紹後,他就突然冒出一句:「妳被錄取了。」搞得我一頭霧水。

後來才知道店長其實生性害羞,不常與人對話……要主動跟他攀談確實也需要一點勇氣啦,可是店長人真的很好,上次有個人吃了霸王餐也不去追,最後還是我跟另一個女服務生把他扭回來的!在我們把人抓到店長面前後,他竟然還問:「那個……剛剛……雞肉蓋飯……好吃嗎?」我都快被他給氣瘋了!還好那犯人本性不壞,只是沒錢吃飯,後來店長又請了他一客雞肉蓋飯……

店裡有很多常客,有半夜拿著稿子過來畫的某暢銷少年漫畫家,還有每次來都點黑咖啡然後默默地打開兩台筆記電腦、PDA、和掌上型電玩等的怪人,只要他來,我們就可以看到當下最新款的機型。而在這些常客中,最讓我們女服務生們注目的就是「捲捲先生」了。捲捲先生是我們幫他取的外號,因為他的頭髮非常捲,後來我們在送餐時聽到他的友人叫他的名字,才知道他叫御手洗。這個名字真的很好笑,我馬上就聯想到廁所,再想到捲捲先生的臉,就止不住地狂笑著。

捲捲先生雖然有個奇怪的名字,但還是不減他在我們這群女服務生中的人氣,因為他就像從少女漫畫中走出來的男主角般,目測大概一百八十幾的身高,像外國人一樣的高挺鼻樑,以及修長的手指。只是  他每次都在餐廳裡大聲談論著奇怪的話題,還常常跟別的客人吵起來……大概是這點讓其他女服務生望而卻步吧——我?我早就有男朋友了,而且他的行為那麼古怪,比起古怪帥哥,我還是比較喜歡體貼的帥哥。

「吶,繪理,捲捲先生……的朋友來了,咦?他怎麼沒在後面?」正在擦杯子的夏子小聲地對我說。我往門口那邊看過去,真的是每次都會跟捲捲先生一同出現的友人,可是……他的神色好像怪怪的,而且捲捲先生沒跟他在一起。

他選了一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我拿著菜單走向前。

「先生,菜單。」我把菜單放在桌上,只是他好像沒聽到我的話,目光空洞地望著遠方。

我歪了一下頭,又說了一聲:「先生?」

他突然抖了一下,忙道:「喔!好好,點菜。」他隨意地翻著菜單,點了杯黑咖啡。

我走回櫃台,跟店長說一杯黑咖啡。

「黑咖啡?妳確定?」

我點點頭,「有什麼不對嗎?」

「沒事……只是我記得那個客人好像沒喝過。」店長轉身後開始泡起咖啡。

我心裡想,店長的記憶力也太強了吧,每天來往的人那麼多,他竟然還記得誰沒點過黑咖啡……

送完黑咖啡後沒多久,捲捲先生的朋友突然大叫,還嚇到別的客人,我趕緊向前問他有什麼事嗎?他搖搖頭說沒事,還點了豬排套餐,我看著他的眼神也不像吸毒的傢伙……啊,會這樣懷疑是因為之前有類似的情況,還報警處理呢。

之後我就沒再去注意捲捲先生的朋友,因為接著就是晚餐時間的戰場了,每天最忙的時刻就在這一個半小時。在我好不容易有個空檔可以坐下來喝杯水的時候,廚房裡的主廚探出頭來。

「繪理,幫我倒一下垃圾好嗎?」主廚問。

「喔,好。」

我提著垃圾走到附近的巷口,那裡有收集垃圾的大型垃圾桶。回程時,突然看到轉角的路口冒出一個身影。

「啊!」我驚呼。

「喂,幫我一個忙。」他低聲說。

因為背光的關係,我這時才認出他是捲捲先生。

「幫、幫什麼忙?」我試圖鎮定地說。

「把這個拿給石……唔……最角落的那個男子。」他右手拿著一罐啤酒遞給我,左手也好像拿著一罐。

「……喔。」雖然很想問他為什麼不親自拿給他,不過捲捲先生現在的表情讓我不敢開口。

「要說是你給他的嗎?」我小聲地問。

「不!」他突然大聲地回答,「就說是妳給的吧。」

「耶?才、才不要,萬一被誤會怎麼辦!」

「嗯……的確,是石岡君的話確實有可能誤會。」他低頭深思著,道:「那就說是你們店長給的好了,光頭的那個。」

「喔……」我不禁覺得店長好可憐……

「謝了。」

雖然嘴巴上說著謝謝,可是態度跟語氣完全沒有感謝的意味,這個男的真的很古怪。

我回到餐廳,遵照著捲捲先生的指示,把啤酒拿給他的友人,並說是店長給的,他帶著詭異的笑容收下了。因為好奇心使然,在幫他加咖啡時順口又問了幾句。

「先生住在這附近吧?」我微笑著問。

「嗯,我住在這附近的公寓。」他平靜地回答。

「常看到你跟朋友來吃飯呢,今天朋友怎麼沒來呢?」

他聽到朋友兩個字就怔住了,然後結結巴巴地說:「對啊,他、有事。」

「喔,這樣。你那個朋友蠻『有趣』的說……」我試探著道。

「啊,是嗎……常給你們添麻煩吧,不好意思。」

後來我又和他聊了幾句,不過還是沒問出他們吵架的原因。就這樣,到了要交班的時刻,天空下起滂沱大雨。

「回不去了啦……繪理。」夏子抱怨著。

「你家不是在附近嗎?」我邊穿回便服邊回答。

「可是就算撐傘,衣服跟裙子還有包包都還是會溼嘛。」

「回家再洗不就好了?稔不知道會不會跑來接我,我先出去看一下唷。」

「哎,有男朋友真好。」夏子開玩笑地埋怨著,我笑了笑。

打開店門,果然雨大到幾乎看不見對街了,連站在騎樓都會被雨噴到。我撐開傘向前走了幾步,左右張望著,發現捲捲先生就站在店旁邊,而且沒有撐傘,全身都溼了,平常蓬鬆的捲髮,這個時候像泡麵麵條一樣貼在他臉上——要是他的後援會成員看到,不知道會有什麼評語。

「你、你在幹嘛?要不要先進來店裡面躲一下雨啊?」

「……」

他沒有答話,甚至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我這個人就是經不起氣,越叫我不要管,我就越要管。

沒辦法,我先把手上的傘塞進他手裡,然後跑回店裡用紙杯倒了杯溫開水,用溫開水跟他交換雨傘後站在他旁邊幫他撐著傘。

「失戀嗎?」這是我唯一想到會在雨中淋雨的理由。

捲捲先生用鼻子噴氣似地「哼」了一聲,聽在我耳裡非常不爽。

「不然呢?老婆跑了?欠債上千萬?家裡失火?遭小偷?家人空難?發現自己是同性戀?」說到這裡時,捲捲先生突然轉頭看我。

我輕吐了一下舌頭,還真的猜對了耶。哎,夏子她們又要失戀了。

「啊……呃、是同性戀也沒那麼糟嘛,世界上還不是有那麼多人都是……呃……明天總是美好的,地球還是會繼續轉啊。」我嘴裡講著不知道算不算是安慰人的話。

「我從不認為同性戀很糟。」捲捲先生總算開口了,嘴上還帶著一抹輕視般的微笑,好像不是同性戀才很糟一樣。

啊、不然是怎樣啊……那幹嘛在雨中淋雨!我怒瞪著他,這傢伙真的很會激起別人的怒火。

「我告白了。」捲捲先生突然露骨地說。

「那、那對方不接受?」同性戀的話,對方應該也是個男的,而且應該就是正坐在我們餐廳的那個人吧?!我逕自猜測著。

「雖然還沒得到回覆,不過接不接受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

第一次看到告白後還那麼確定對方會接受的人,重點是他這種自我意識過剩且自信滿滿的人格是怎麼產生的啊?!像是歐巴桑發牢騷總喜歡說的一句話:我真想看看他的父母長什麼樣子!

我好不容易按耐住自己想打人的衝動,並在心裡默唸著:『我是淑女,我是淑女……』

「對方會接受的話,那你站在這邊是……?」反正都開話題了,就把它聊完吧。

「我在後悔,我這一生還沒做過後悔的事,但我正在後悔。」

捲捲先生伸手把全溼的頭髮撥到後面——我不否認,他做這個動作時真的很帥,但他這種個性實在讓我不敢領教,能跟他生活在一起的人,不是聖人就是傻瓜吧。

「後悔?為什麼?你不是喜歡他才跟他告白的嗎?」

捲捲先生輕笑了一下,道:「妳這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個性還蠻像他的。」

說我像他?!嗚,你可別喜歡我啊!我在心裡驚呼著。

「沒錯,我是喜歡他,可是我怕這份喜歡不能持續。」捲捲先生開始自白,真的是自白,因為他根本不像是在說給我聽一樣。「從以前就是這樣,不管在任何方面,我那種『喜歡』的熱情很快就會消失,像是學習,我只會在剛開始時很熱衷;遇到難題也是這樣,只要一解開謎題,我馬上就覺得一點意思都沒有了。我也沒辦法在同一個地點待太久——不過因為他,我在日本已經待了蠻長的一段時間……我真的喜歡他,而且也喜歡很久了,沒有說出來的原因,就是怕一說出來後我就不愛他了,但他卻還會繼續愛著我……一旦我失去興趣,痛苦的會是石……他,可是最近因為某件事,讓我衝動地說了出來,所以我現在很後悔。」

「哼,笨蛋。」這次總算輪到我可以占上風了。

捲捲先生皺著眉看我。

「我說你是笨蛋啊!沒猜錯的話,這是你的初戀吧?!對吧?一定是這樣,只有初戀的傢伙才會有那種『我一定要跟他永遠在一起』的念頭!感情會淡掉是難免的啊,可是在還沒戀愛前就煩惱著感情淡掉怎麼辦,這也太奇怪了吧?哪有人都還沒享受過就先想著會失去的事。想告白時,覺得時候對了就告白,談戀愛的時候就好好地談,一直想著未來會怎樣真的很無聊耶!『現在』都還沒過完呢!這就是高中女生的戀愛觀,好好學學吧!大、叔。」我一口氣回嗆著。

「今朝有酒今朝醉是嗎?」他說。

「沒、錯!」

「就是有你們這種日本人,所以日本才會一直是這樣的狀況。」

喂喂,我們不是在談戀愛觀嗎?怎麼扯到日本現況啦。

「不過,我會記得的。」捲捲先生笑得很奇妙。

正想要再回他什麼話的時候,就聽到稔在對街叫著我的名字。我看雨勢也變小了,索性把雨傘遞給了他,「給你,改天拿來店裡面還我就好了。還有,快去店裡陪你的愛人吧!」

語畢我就跑向稔,不去看捲捲先生最後的決定。

「那誰啊?」稔問著。

我挽著他的手臂,笑道:「一個怪人。」

「喔,我還以為妳有新歡了呢。」稔故作生氣地說。

「才沒有咧,他是大、叔耶!對了,稔,你哪天不喜歡我的話會怎麼辦?」

「都喜歡妳十六年了,哪天不喜歡妳的話,我也不是我了吧。」稔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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