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慶結束後,某些看得見,或看不見的東西正悄悄地發酵,而發酵是一種魔法,可以徹頭徹尾地改變事物本質。
那些看得見的東西,像是溫翊嵐的粉絲,除了美術班的女生外,甚至還有外校的女生會站在門口等他。
莎莎跟陳宏睿經過她們的時候,莎莎翻了個大白眼,直說這真的太扯了。
陳宏睿也覺得很扯,就連吉他社學長也在表演結束後,私下問了溫翊嵐要不要加入吉他社。聽溫翊嵐說,他們班上的人也把他當成神在拜,就連教官也少找他碴了。
「怎麼像是好處全都被他拿了?我還以為學長會對你另眼相看?」
「他們說明年社團成果發表可以讓我再唱一次。」
「這什麼差別待遇啊!」莎莎替好友抱不平,「你還是跳槽去熱音社好了,他們不是有來找過你?」
「有啊,」陳宏睿憨憨地笑,「但我還是比較喜歡吉他耶,吉他就像是初戀一樣。」
莎莎挑了下眉,十分不以為然,「初戀就是要狠狠地甩掉才會成長。」
陳宏睿聽到這句本來想趁機問莎莎是不是真的把初戀甩了,副班長卻不長眼地插了話進來。
「你們兩個是不是還沒交分組調查表?我明天前要收齊。」
副班長交待完就走了,不知自己的一句話竟一百八十度反轉了當下的氣氛。
那些看不見的東西,就是莎莎的心情。
從校慶結束後,莎莎就靜不下心來,越接近學期尾聲時越急躁,發分組調查表那天煩悶更來到最高點,最後,像股市一樣觸高點後直線下滑。
高一學期結束後,高二會照個人志願分組。陳宏睿毫無懸念地填了第一類文組,而莎莎打從升上高中就在二類跟三類之間擺盪煩惱,而醫生父親從沒給他其他選項。
陳宏睿看著莎莎每天不斷加深的黑眼圈,一直在想辦法,試圖提出好意見,卻總是說不出口。就跟陳家的問題一樣,莎莎家的問題也非一日之寒。
「莎莎?」
陷入低氣壓的莎莎不耐地回應,「幹嘛?」
陳宏睿心想,竟然說不出口的話,就直接行動吧。
「分組調查表給我,我幫你交。」
「你想幹嘛?」
「給我啦。不會害你啦。」
陳宏睿臉上詭異的笑容讓莎莎想到中廊上貼的反毒海報,壞朋友拿著毒品笑呵呵的扭曲臉,上面寫著『誤信朋友,失足一生』。
不過,莎莎還是輕易地把那張紙交給陳宏睿,並眼睜睜地看他從筆袋裡拿出立可白。
「哎,立可白不小心掉出來了耶,哎呀,蓋子不小心打開了耶,啊,不小心改掉原本的字了耶……」
白液蓋掉了『三』中間的那一劃,也把莎莎心裡的洞給補了起來。
「陳宏睿你很爛耶。」莎莎笑道。
「不然要怎樣?」
陳宏睿拿著立可白無辜地道,對外星人莎莎就只能用這種外星人方法。
莎莎把紙抽回來,定神看了一眼後又塞到對方手裡。
「那就這樣吧。」
■
「我?一類吧。隨便選啦。」
溫翊嵐把舊椅子反過來坐,趴在椅背上讓椅子只用兩隻腳搖晃,事不關己地回應。
舊校舍後面有成堆損壞的課桌椅,他們每次都會從裡面找出還能用的來坐。
陳宏睿聽著溫翊嵐坐著的椅子發出快壽終正寢的咿咿呀呀叫聲,莫名地期望著那椅腳斷掉,溫翊嵐跌在地上的畫面。
這樣他就可以獨占跌倒的溫翊嵐,不用與那群女生共享他帥氣的樣貌。
不過,這也只是想想而已。
「你不是也選一類?我們搞不好會同班喔。以後就靠你罩啦。」
「罩什麼啊?」
溫翊嵐歪頭想了想,「說得也是,還是我罩你好了。」
「那就謝謝大哥了。」
陳宏睿笑著狗腿的模樣逗笑了溫翊嵐,這也給了他靈感,忽然想到什麼。
「對了,寒假你在家嗎?」
「我除夕到初三都會回彰化過年,初四就回來了。」
「那你回來後打我Call機啊,大哥帶你出去玩。」
陳宏睿心底有點期待,他的國文課本裡有溫翊嵐自己寫下的Call機號碼,卻一直沒有什麼機會撥打,他從沒打過Call機,會聽到什麼聲音呢?
他強壓著興奮的心情,冷靜地說,「要哪裡玩?」
「不知道耶,還是要跟我爸去釣蝦?」
「也可以啊,我喜歡吃蝦子。」
「你什麼都吃吧!還吃超級多!」
兩人開心地計劃著寒假行程,直到溫翊嵐的Call機響起,他瞥眼後嘖了一聲,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始收拾東西要閃人。
「既然覺得煩的話,為什麼要交女朋友啊?」陳宏睿裝作不經意地把這個壓箱了好久的問題脫口而出。
「為什麼要交女朋友?」溫翊嵐搔了搔頭,像是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似地,「國中的時候朋友都有交啊,而且我喜歡的女生都很漂亮——」
溫翊嵐隨後說自己快來不及了,翻牆就跑,留下陳宏睿自己一人喃喃自語。
「根本倒果為因了,應該是你只喜歡漂亮的女生吧……」
陳宏睿甩了甩頭,只能想著釣蝦的事來沖淡自己無謂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