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級學生按照規定一週只上一天全天班,其餘四天中午就放學。有些學生直接回家,有些則去私立的安親班或才藝班,還有一些則留在學校的課輔班,跟高年級一起放學。
當初何篤行讓繆繆選,看是要去裴奶奶家,還是上才藝班,繆繆毫不猶豫地選擇留在學校上課輔班,只因為可以跟姐姐一起回家。
接近放學時間,課輔老師叫大家準備收拾書包,繆繆一一把作業簿與文具收進粉紅色亮晶晶的書包裡。
懂事以來,繆繆即展現與生俱來的美感,她畫圖時常把喜歡的元素加在主題上,且毫不在意他人目光或合不合乎常理。圖畫裡的屋頂上繫著巨大的蝴蝶結,樹上掛滿亮晶晶的珠寶飾品,五顏六色的草地上,意外地開滿單調白色的小花。姑姑看到她的畫稱讚上了天,說她是未來的草間彌生,但繆繆看到點點圖就頭暈,覺得自己跟她一點也不像。
繆繆對自己的衣服與用品亦有一套獨特的品味,若是爸爸隨便買的東西,她打死不用,而何篤行寵著掌上明珠,總是帶她逛街買她真正喜歡的東西。
開學前為了買書包,何篤行帶她逛了好幾間店,何大小姐卻沒有一個看得上眼,最後,連裴承飛都看不下去,忍不住跟何篤行說幾句。
「就一個書包是要挑到什麼時候啊,你太寵她了。」
一旦關係到女兒,個性軟弱的何篤行就變得異常堅持。
「這算寵嗎?她都依照我給的預算挑選書包啊,只是真的沒找到她喜歡的罷了。」
事實上,書包這件事還算是小case,在何篤行學會編出美美的Elsa公主髮型之前,繆繆每天都板著臉不開心。
所幸,挑書包這件時仍及時在開學前解決了,因為現在有個收納全世界商品、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百貨公司叫作「網路」,讓繆繆能在開學前買到她心儀的書包。
書包為上掀式,粉紅色合成皮製,正面是華麗繽紛的花卉圖案佐以亮片水鑽,旁邊勾著花朵形狀的小吊飾與小鈴噹,兩條肩帶還車上蕾絲。如此有「個性」的書包,繆繆拿著卻不顯突兀,她揹起書包時還像封面時尚女郎般高調而自信,旁邊彷彿打上了七十二點標題字——這就是我的包。
鐘聲響起,大家背起書包排隊魚貫而出,繆繆開心往前走著,卻感受到身後異動,整張小臉瞬間垮了下來。
「你不要拉我的小花啦!」她轉過身怒吼著排在她身後的小男生。
小男生的名字叫陳俊禾,跟繆繆平常不同班,但課輔是同一班,再加上陳俊禾家也住在同一幢大樓,上學出門三不五時就會遇到。
陳俊禾跟世界上大部分的幼稚小男生有著一樣的通病,喜歡捉弄在意的人。
「它就搖來搖去看了很煩啊。」陳俊禾歪著嘴,說得好像是那朵小花吊飾的錯似的。
繆繆哼了一聲,把書包反過來揹,不讓他拉。
「何芸繆。」
「不想理你。」
「何芸繆,今天誰會來接妳啊?」
繆繆連應聲都懶,不理他。
「是妳另一個爸爸來接你嗎?
「何芸繆,妳是不是有兩個爸爸啊?
「我媽說妳們家這樣很奇怪。」
繆繆倏地轉身,雙手扠腰,理直氣壯地說。
「兩個爸爸又怎樣,就算我有十個爸爸也是我家的事,不關你家的事。」
陳俊禾被嗆得一時筋肉緊繃,上半身僵硬地往後仰,因為揹著書包的關係因此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繆繆沒取笑他也沒幫助他,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關於自己家庭的組成,繆繆早在何篤行用拙劣的自編童話故事說明之前,就察覺到哪裡不一樣了。雖然人人都當過小孩,但總會低估孩子們的洞察力。關於家庭,他們遠比大人想像中的,還要知道得多。
繆繆沒再理會陳俊禾,轉過身欲往前走時,看到前方熟悉的身影,笑顏遂開,飛奔上前。
「姐姐。」繆繆甜甜地笑著。
「你又跟陳俊禾吵架啊。」淇淇遠遠地看到那端似有事情發生。
「沒有啊。」繆繆口是心非地搖頭,拉著淇淇的手,說起今天在學校發生的趣事,早把那個討厭的小男生甩到後腦去。
不管別人說什麼,她有最疼她的爸爸,還有最聰明的姐姐,跟有點兇的叔叔,就像她總是自信地揹起書包一樣——這就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