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飛大步走出忠孝復興站,穿過星期六鬧區的逛街人潮,熟門熟路地拐進小巷裡,再走一小段路,抬眼就看見那白底黑字低調的小招牌,Flux。
Flux店門口外觀簡單暴力,一面清水模混凝土牆配一道門,厚重的木門更隔絕了一切窺視,從旁邊經過絕對猜不出來這店裡賣什麼藥,甚至連有沒有營業都無法確認。
但裴承飛走到店前,毫無猶豫地推門走進,室內與拒人於千里之外門面相異,挑高並採用鐵件與玻璃等素材巧妙裝潢設計後,使得採光均勻,給人通透寬敞的感覺。另一個會讓人感覺寬闊的原因是,店裡只放了四張個理髮座位。
裴承飛雖然不是室內設計的專家,但大概知道這間店裝潢不便宜,開在寸土寸金的商圈裡卻不追求翻桌率。若不是認識Kevin,他大概一輩子也走不進來。
此刻,店裡沒有其他客人,只有一名穿著時尚的設計師坐在沙發滑手機打發時間,看到他走進微笑點了點頭後,便站起身往後方喊了聲。
「Kevin,你朋友來囉。」
「那個只想揩我油,要我免費幫他剪頭髮的人不是朋友好嗎!」
Kevin著插腰漫罵走出,看到裴承飛自動自發地坐在理髮座位上就更加不爽。
「喂,我沒說要幫你剪頭髮喔。」
「我都跟Frank講好了,他說今天沒客人預約,隨便我們用。」
「靠,見沒幾次面你們就變成好朋友啦?喂喂,你們店長這樣行嗎?」
他回頭對著沙發上的設計師說,但對方笑了笑似乎習以為常,還幫店長背書,「下午真的沒人預約。」
「我是來臺北進修上課,不是當你的設計師的。」
「那不正好嗎?你就快刀剪一剪當練手吧。」
「理光頭最快啦。」
他聳聳肩,「好啊,我沒差。」
Kevin怒瞪了鏡中的裴承飛一眼,認命似地開始擺弄對方頭髮,長了不少,看了真不舒服。
他攤開黑色圍布甩了甩為對方圍上,回頭拿了理髮用具包繫在自己腰間,梳沒幾下頭就喀嚓喀嚓俐落地剪了起來。
「晚上請我吃飯喔。」
「晚上不行,我待會還得去珠算班接淇淇,她今天補課。」
「要我做白工啊?」
Kevin的剪刀就停在他耳邊,裴承飛終於收起戲謔的態度,覺得自己要是說錯什麼,耳垂就缺了一角也不一定。
「不然,你來我家吃飯?」
「誰要去啊,破壞人家家庭和樂。」Kevin被氣得笑了開來,剪刀也遠離危險地帶,繼續修剪。
「哪會破壞家庭和樂,太誇張。」
「你都這樣二話不說就帶人回去喔?」
「沒有啊——」裴承飛說到一半,才意識到對方的雙關語,豎起眉說:「帶『朋友』回去,不是你們那種帶人,我家有小朋友。」
「這位爸爸別激動,我也是說帶朋友回去啊,你不用先通知你們家那位一聲就可以隨便帶朋友回去嗎?」
裴承飛不由自主地歪頭思考,但隨即被理髮師擺正。
仔細回想,除了兩邊的家人以外,從來沒有他的朋友或何篤行的朋友造訪過家裡。
「只是隨口問問喔,我才不想去咧,我討厭小孩子。」Kevin補充道。
「淇淇跟其他小孩不一樣——」
「每個父母都覺得自己的小孩跟其他人家的小孩不一樣吧?」他吐槽道,「別聊小孩啦,講點別的吧,八卦啊什麼都好。」
小孩子就是Kevin的天敵,就跟哈利波特裡的佛地魔一樣,光提到他的名字就覺的不舒服。
「每天上班下班哪有什麼八卦。」
「是噢,我倒想到一個八卦耶,」Kevin換了把剪刀,走到裴承飛面前開始修理瀏海,「我看臉書上,馥純最近跟一個男的走得很近耶。」
Kevin與裴承飛是大學同學,理所當然認識裴承飛的前妻蘇馥純,但他跟蘇馥純沒什麼交集,頂多因為同學關係互加過臉書好友,會在意蘇馥純動向只是單純想拿來刺激裴承飛。
「那不是好事嗎。」他事不關己地道。
「你跟她真的沒聯絡了喔?」
裴承飛忽地站起身,嚇壞Kevin,剪刀停在空中,方才差幾秒會擦過他的臉。
「剩下的我去家庭理髮修一修好了。」
「好好好,我不問不提可以了吧。」Kevin連忙好聲好氣安撫他坐下,心中暗忖自己真是慘,免費幫對方剪髮還得受他的氣,連聽八卦的資格都沒有。
Kevin一直不清楚當年裴承飛跟蘇馥純離婚的原由,裴承飛越打死不講他就越好奇,但卻怎麼問也問不出來,曾死纏爛打數小時後,也只得到通用答案,個性不合。
「話說回來,你們家那位知道這件事嗎?」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大概是……知道的吧。
「你們也不聊這個啊,那你們到底聊什麼啊。」
「小孩啊。」
Kevin胃口倒盡後,忽地靈光一閃,「對了,他是怎麼認識馥純的?怎麼會認識沒多久就結婚了啊?」
「真的要算的話,他們倆老早就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