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門人事調整公告 13

常少裕不耐煩地等著電梯要上樓。

他跟舅舅與其說是感情不佳,不如說是他單方面地討厭對方。

舅舅的事業成功後,雞犬升天,身邊的人多少都受到他的庇蔭,舅舅也成為家族中喊水會結凍的存在。

有些事情,只要他一句話就能順利解決,但有的時候,就是少了他這句話。

常少裕未曾想過,多年後他竟會再到舅舅面前求他這一句話。

「少裕,怎麼了?」

前方下樓電梯打開門,恰巧副總與祕書小關迎面走出,看到他有些意外。

「我有急事要找舅舅。」

「他跟我剛開完會,應該還在辦公室,你快上去找他吧。」副總意味深長地加深笑紋,從西裝內袋拿出自己的識別證,刷了最旁邊的那臺電梯,「搭這臺直達頂樓的電梯比較快。」

待常少裕走進直達電梯後,小關才敢開口說話:「副總,那不是總裁個人專用的電梯嗎?你怎麼有權限?」

「那臺本來是高階主管專用電梯,是總裁任性把它改成個人專用,叫別人都不要搭,反正平常也只是拿來叫便利商店的咖啡外送啦。」他回頭提醒,「重要的是,你等下跟總裁祕書室那邊打聽看看,看少裕找總裁做什麼?」

小關老實地記下後,好奇地再問一句:「常少裕去找他舅舅……很奇怪嗎?」

「這對舅甥感情不好,少裕還很討厭他舅舅,逼不得已來找他,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吧。」副總憐憫地看著小關,「你的推理能力還有待加強,難怪總裁祕書室的第二祕書看不上你。」

「她哪有看不上……不對,副總你怎麼知道!」

小關才要追問,副總已大笑走遠。

另一頭,常少裕抵達頂樓後,旁若無人地直衝總裁辦公室,眾人都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走到了門口。

「少裕,有什麼事嗎?」

總裁的第一祕書呂祕書沒辜負「第一」這個名號,硬是卡進了對方與門板中間。

「呂叔叔,我找舅舅。」

呂祕書長年跟在總裁身旁,自然認識總裁的家人,有時一些家庭瑣事也都是他在處理,常少裕見到他的次數說不定還比總裁本人多,不過,可能因為厭屋及烏,他對呂祕書連帶也沒什麼好感,覺得對方就是個照總裁的話忠實執行的機器人。

「總裁現在正在忙,我再幫你安排時間會面。」

「我現在就要找他,一下子就好了。」

「總裁的行程都是按分按秒計算的,延遲的話,有很多人會很困擾。」

「那我在這邊等,等他出來我邊走邊講,總有走路的時間吧。」

「少裕,這樣會讓我很為難。」

常少裕與呂祕書兩人正在門口僵持不下,後方的門忽然打開,總裁面無表情地站在門框下。

「讓他進來吧。」

「希望你能幫忙解決這個問題。」

常少裕一走進總裁辦公室就直接切入正題,把目前的困境大致說明一遍,也坦然承認這是自己的過錯造成,最後放低姿態,付出誠意拜託舅舅。

總裁坐在辦公桌後,手撐著下巴,用一張看不出表情的撲克臉聽完他的話,再用同一副表情答覆。

「我為什麼要幫忙?」

「因……因為……」

常少裕支吾其詞說不出個理由,因為我是你外甥?因為這是我犯的錯,你該幫我擦屁股?因為這是你的公司?因為你不出手的話,我的主任就會被調去泰國了……

「只有這件事嗎?我還有會要開。」

常少裕又氣又急,衝動地說:「算是我求你幫忙也不行嗎?」

總裁雙手環胸,橫眉理直氣壯地說:「不行。」

「為什麼!」

「底下的員工隨隨便便就來找我『幫忙』,那我每天光處理這些不就什麼事都不用做了。」

常少裕覺得自己的血液瞬間冷卻,腳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我……是個員工?」

「你來這裡工作就是個員工啊,不然你以為你是什麼?」

「我知道了……」

他垂頭轉身,不讓總裁看到他發紅的眼框與緊咬的下唇,然而,在伸手打開門前,他還是忍不住。

「上次也是,這次也是,你只要講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事情,你就是不願意。」

碰地一大聲,讓常少裕猛地回頭,看到舅舅拍桌站起。

「常少裕,你有種就當面對我說啊,說你爸媽會離婚都是我害的。」總裁冷哼一聲,「真是,從以前到現在都沒長大,你只會把過錯推到別人身上。」

「難道不是嗎?」常少裕快步走回辦公桌前,雙手撐著桌面吼道:「你當年明明只要一句話就可以把我爸從美國調回來!」

「調回來他們就不會離婚了嗎?」

「至少會有一些機會啊!」

「那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創造機會?你為什麼要把機會寄託在別人身上?」

「只有你才辦得到啊!」

「你自己試都沒試過只會求別人,你永遠就是這樣。」

「你也永遠都是這樣,只顧著自己好,其他人什麼都不是!」

狂風暴雨的爭執在這兩句話之後瞬間冷卻終結,兩人之間恢復原狀,依舊沒有交集。

總裁揮揮手,「你出去吧。」

常少裕毫無猶豫地轉身,臨去前卻聽見舅舅再次開口。

「少裕,想要的東西得自己盡全力去拿,這樣才能證明你是真心想要不是嗎?隨便就拿到手的話,你也不會珍惜吧。」

常少裕僵了一秒,隨即頭也不回地離開。

總裁瞪著門板半晌,鬆開緊握的拳頭,打電話給日本公司董事長。

對方愉快地接起電話,「你們家小朋友危機處理考試考完了沒?」

「你們公司程序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你應該也很高興剛好有這次機會可以測試他……什麼?你說什麼?」

「不用幫我們把訂單吃下來,讓他們該怎麼解決就怎麼解決,公事公辦,你也別插手了。」

日本董事長聽了對總裁感到無限佩服,果然要做大事的人不但對別人狠,對自己人還要更狠。

「好,不插手,就這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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