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瞻攜吾紫金研去,囑其子入棺。
吾今得之,不以斂。
傳世之物,豈可與清凈圓明本來妙覺真常之性同去住哉。
——紫金硯帖.米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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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梅雨綿綿,不宜外出,蘇東坡約近來熟稔小友米芾在宅內吃飯聊天,但等了老半天卻都沒看到人影,命人去找了一圈,才知對方又在路上耽擱,而且雷打不動,說什麼都不肯走。
蘇東坡憤憤地打傘出門,果真看到他站在路旁,淋著小雨,恭恭敬敬地對著一顆大石朝拜。
「石兄啊石兄,你可長得真妙哉,這個紋理、這個形狀,啊嘶……」
蘇東坡搖搖頭,對身旁的人說:「你說,這好好一個人,怎麼看到石頭就傻了呢。」
「米大人愛石成痴,眾人皆知。」
「你說我若把那石頭砸爛他會不會哭爹喊娘?」
「大人,容小的說句公道話,以您的力氣……是傷不了那顆大石的。」
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被酸了一把,蘇東坡鼻子噴一口氣。
「那我就用智取吧!」
蘇東坡走到米芾身旁,拍了拍他的肩。
「元章,你也看夠了吧,該來我家吃飯了,我命人準備了新鮮的魚生要給你吃呢。」
「再等等、再等等,我還沒看夠石兄……」
「說到石頭啊,陛下先前賞了我一個硯台,你要不要——哎,你去哪?」
蘇東坡還沒說完米芾就跑了三步之遠,還回頭朝他大聲道。
「子瞻快走啊,不是要回你家看硯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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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台呢?」米芾一踏進蘇家便興奮地東張西望。
「先吃飯。」
蘇東坡命人擺席上菜,但米芾心不在焉,三兩下就把菜飯吞下肚。
「硯台呢?」
「先喝茶。」
米芾抓起茶杯一飲而盡。
「硯台呢?」
「你是只會說這句話嗎?」
他還點頭稱是,再道:「硯台呢?」
蘇東坡哭笑不得地讓人把硯台拿出來。
「怎麼能這麼美啊,不愧是皇上收藏的珍寶,哎喲,這個黑、這個角……」
「元章,你也看夠了吧,我找你來聊天,你也不看看我?」
米芾頭也沒抬地說:「你又沒硯台好看。」
然後他就被趕出蘇家大門了,但米芾死死抱著蘇東坡的硯台不放,不虧。
可他沒想到這筆卻讓蘇東坡狠狠記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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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東坡奉調北返,行經真州,順便拜訪米芾。
「子瞻你來得正好,快來看看我新收藏的珍品。」
「嗯哼,謝安的《八月五日帖》,還真不錯啊。」
見蘇東坡撫鬚細細欣賞,米芾打鐵趁熱道:「可否請子瞻幫我提個跋。」
「那有什麼問題!」
米芾開開心心地要去準備筆墨時,只聞蘇東坡悠悠說了句:「我想要用你最珍愛的硯台。」
硯痴米芾毫無戒心,還歡喜地拿出硯台獻寶。
「這個是我最愛的紫金研,你看看它是不是很美,它是我的心頭肉啊。」
「嗯嗯,很美很美,要是它丟了你怎麼辦啊?」
「我會肝腸寸斷哭死吧。」
「比我死了還難過?」
「人跟硯台怎麼能比呢——」
蘇東坡還想著米芾還有救,未料他下句卻道。
「硯台的美,人哪比得上。」
蘇東坡下筆差點戳破《八月五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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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芾接連寫了好幾封信給蘇東坡。
「子瞻,上次你跟我借的紫金研什麼時候能還我啊。」
「子瞻,紫金研,速還。」
「紫金研明明是你不告而取的,速速還。」
蘇東坡回信。
「你死心吧,我已吩咐下去,死後讓兒子把紫金研一起陪葬。」
米芾,氣個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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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東坡逝後,其兒帶著紫金研完璧歸趙,米芾難以置信。
「我、我還以為……」
「爹怎麼可能讓米大人最愛的硯台一起陪葬呢。」
米芾悵然,撫著被布包得好好的硯台,難得沒看著硯台而是仰頭想著故人。
「是啊,他只是愛捉弄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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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米芾欲寫詞弔念故友,掀開布包拿出紫金研,卻發現硯台台面上被鋪了一層乾掉的硬泥。
硬泥上被細細刻上一幅男子的畫像,旁邊寫了幾個字。
「元章,君此下只能望吾矣。」
參考資料:米芾
《知道了!故宮》《吃一場有趣的宋朝飯局》
[ODO/]希望蘇軾大大跟米芾大大晚上不要來夢中找我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