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了早朝,正為幾件國家大事煩心時,忽地想起那個人。
他二人昨夜暢談新法,溫良恭還徹夜未眠將評點官員的考成法初稿完成,皇帝體諒他辛勞,免了他上朝,還讓他在御書房後面的房間歇息。
那間房雖不是皇帝寢宮,但也只有他天皇老子才能睡的,今日讓溫良恭躺了,流言蜚語八成又要多了些。
皇帝覺得自己委屈點沒關係,這都是為了皇城內的和氣,還有世上男男女女寶貴的真心,萬不能縱放風流宰相欺人。
他原要回寢宮,卻就此硬生生轉了個彎,心道,我只是去看好那個人而已,一不注意他就亂跑,賊得很。
「小人以為皇上要回寢宮歇息了,已備好茶點,還是要在御書房用膳呢?」
宮裡人人都是人精,徐公公雖已盡力壓抑情緒與聲調,但他還是聽出了話中的不對勁
皇帝快步走進御書房裡的房間,果真看到床上躺著兩個人,諒他修養再好也忍不住大罵。
「溫良恭!」
溫宰相被這一喝,才幽幽轉醒,可他沒在意皇上的心情,反而安撫懷中被嚇哭的人兒。
「小安別哭,皇上就是聲音大了點。」
他氣得差點把床柱掐出個洞來,續罵道:「朕早警示過你,不可把男男女女帶到朕的床上來——」
「可小安是小太監啊。」溫宰相據理力爭。
「不男不女的也不行!」
「皇上,容臣諫言,您怎麼能說太監不男不女呢。」
啪嘰一聲,黑桃木床柱就這麼被龍爪戳穿了。
隨後,徐公公急忙進來把小安帶走時,皇上這才看清這小太監小得都能當溫宰相的兒子。
「溫良恭,你真禽獸!」皇帝咬牙切齒地道。
溫宰相坐在床邊收捨衣冠,不忘作揖道謝。
「皇上,這稱號臣就收下了,但臣可沒對小安動手動腳,只是這房間太大書太多溼氣重,臣便要他過來暖個床,小孩兒抱起來暖暖的最舒服了。」他斂了斂眼色,「可惜他真的太小了,臣沒有要回應他的感情。」
「你……禽獸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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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宰相被皇帝轟出了宮,說三日不想再看到他,他本人倒也樂得開心,天底下還有什麼比白白賺到沐休更快活的事呢。
沒搭轎慢慢走回府裡,路上不忘搭訕美人。
「姑娘,我們是第二次見面吧,因為我昨晚好似夢到妳。」
「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變得跟妳更加親近呢?像這樣走近妳身旁也好,但溫文儒雅的我不太擅長這樣的事……」
「真想每天都跟公子你一起走在這大街上,幸哉。」
不到一天,京城裡又有許多男女墜入了溫宰相的甜言蜜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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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不用上朝,溫宰相一身青衣,風流倜儻,打轎到荷花池畔旁,聽聞近日荷花開得美,他暗想能跟美人們來個不期而遇。
怎知來到池邊,荷花竟一夕之間全沒了,他詢問一旁老人怎麼回事。
「荷花啊,昨天有個檢姓公子花錢請人全摘走了,那公子很大方,我也賺了一筆。」
美景沒了,自然也沒有美人來散步,溫宰相呆坐許久,無奈作了首無花詩。
沐休二日,這天開始熱了,溫宰相一身白衣,清新俊逸,打轎到竹林裡乘涼,他暗想也許能跟美人們來個林中嬉戲。
怎知來到竹林旁……哪還有什麼林,全被砍光了,他詢問一旁搬竹子的壯士怎麼回事。
「竹子啊,前日有位檢姓大戶人家,說要用竹子做涼亭,就把這片竹林全包下要我們砍了。公子不好意思啊,我忙活去了。」
竹林沒了,自然也沒有美人同嬉戲,溫宰相蹲在一旁,哀哉作了首無竹詩。
沐休三日,今日不出門了,溫宰相隨便穿穿,在府裡池邊品茗兼餵餵鯉魚,想著鯉魚怎能吃得如此肥美,而他卻連著三日餓壞了。
「老爺,門外有位檢公子求見。」
他一擺手,「讓他進來吧,好好招待,至少也是個皇帝。」
化名為檢公子的皇上跟溫宰相坐在涼亭裡,皇上難得出門,東看看西看看,另一邊溫良恭還氣著,實在不想同他說話。
「愛卿近日起草新法諸多辛苦,沐休三日可有休息?」
「謝謝皇上關心,臣……」溫良恭嘆了口氣,還是得把此事處理處理。
「臣覺得再這樣下去不太好。」
「愛卿怎說?」
「皇上是知道臣的,臣若有喜好,總不吝於表現,臣並非欲擒故縱之人,不行的,就是不行。」
皇帝啜了口茶,喜怒不形於色。
「愛卿是說,天下人都可以,就朕不行?」
溫良恭挑了挑眉,「臣不敢。」
「給朕理由。」
他將茶一飲而盡後,拿起杯子,放在茶壺壺口上,皇上見狀不解地皺眉。
「皇上,這杯子是怎樣都塞不進茶壺壺口的,因為尺寸不合。尋歡之事尋的是歡,弄得雙方痛苦就不妥了。當然,茶壺是臣,您貴為九五之尊,不會委於人下,是否?」
「你、你怎麼知朕的尺寸?」
溫良恭眼刀射向龍袍那處,「臣乃風流宰相,怎會覺得臣沒看過?」
饒是皇帝也被溫宰相這番露骨的話嚇得起駕回宮,沒看見對方在他身後得意揚起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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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苦惱多日,最後還想過要為了溫良恭「委於人下」,然而,就在他夜夜失眠的某日,卒然想起一件陳年往事。
當年溫良恭被貶到邊疆時,唯有一件八卦傳回京城,驃騎大將軍亦是他的入幕之賓。
驃騎大將軍,比朕高的驃騎大將軍,比朕壯的驃騎大將軍,比朕大的……委於溫宰相身下?
當皇上查清楚溫良恭原是在唬弄他的時候,驃騎大將軍已白白承受龍座上傳來異樣的目光好些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