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別數日早朝,溫宰相卯時起床,整理儀容,吃了早點後便搭轎啟程。
抵達午門後,一些熟識的官員見到他,紛紛過來搭話,溫良恭雖然常被皇上外派出些苦差事,但眾人都知這是君臣之間小打小鬧,右相仍是當朝紅人。
「溫宰相可來上朝了,皇上前日才說思念您呢。」傅員外郎湊上前打趣道。
溫宰相不討厭這個生得福相的員外郎,笑起來還會泛紅的臉頰總讓他想起祝壽用的桃子,且因他生得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皇上也沒將他調離宰相,他便成了溫良恭上朝的聊天良伴。
「讓皇上分神思念可就罪過了,溫某這就來給皇上好好看看。」溫宰相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懷著別的心思。他暗想,若是這招成功,以後便能縱情遂欲,不受拘束,快活似神仙了。
「溫宰相說得是,待會兒宮門一開您可要衝第一。」
不消傅員外郎多說,溫良恭身為當朝右丞相自然是要走第一,而素來看他不順眼的顏左丞相並肩而行。他今天沒多餘心思對捉弄對付左相,讓他老人家好好渡過一回早朝也罷。
皇上抵達奉天殿,百官行一跪三叩頭禮,隨後陸續報告政務。輪到溫良恭回報城牆順利竣工一事時,皇帝表現得雲淡風輕,只一消一句「辛苦溫大人」就打發他。
此刻的溫宰相心懷大志,未察其異,只覺得皇上可能今日故作矜持,把平常愛卿長、愛卿短的口頭禪收了起來。
他臉上笑得比桃花盛開還美,心裡卻滿是邪念。
皇上您就再裝吧,待會還不是要傳我去御書房,心疼我風吹日曬、擔心我黑了一層、非得把我整個人看個遍才甘心。
「無其他大事的話,今日退朝。」
皇帝說完便離去,直到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傅員外郎發現溫宰相仍掛著呆笑愣站在原地。
「溫宰相,您怎不走啊?今個兒還真是稀奇,皇上今天竟然沒傳您。」
「是、是啊……」說好的傳御書房呢?
「那溫宰相午後不就能外出清閒清閒了?」員外郎自以為懂得對方心思地意有所指。
溫良恭當然也想下朝後早早出去閒逛,但今日的皇帝讓他如鯁在喉,不弄明白就不通暢。
「員外郎先請,溫某還有事找皇上相談,就不一道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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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比自家還熟悉的御書房,不知為何,今日卻顯得格外陌生,可能是因為少了那位桌後身穿黃袍,總坐姿端正地持筆疾書的人吧。
方才,溫良恭拜託徐公公通報,說是尚有一件要事需與皇上相談,但徐公公的臉色不太好看,說是會幫他稟報,要他在御書房等待,但皇上會不會來就不知道了。
他確實等上了好一會兒,把梁柱上的雕龍雕鳳從左到右各數了兩次,皇上才出現。
「溫大人,若有要事,為何早朝不報。」皇帝站得離他八尺遠,但氣入丹田,聲音仍鏗鏘有力。
「請皇上恕罪,臣以為今日仍會在御書房議事,以為此事不大不小,準備下了朝後再奏……」
「罷了,有事快奏。」
他邊報告那件雞毛蒜皮小事,邊遠遠觀察皇帝。皇上今天吃了火藥嗎?昨日他跟珀齡清清白白應該沒惹他生氣吧?嗯?他手上扭著的是什麼東西?一只玉扳指?
溫宰相話音方落,皇上便道:「朕知道了,溫大人若沒事就退下吧。」
忽地又被潑了一桶水,他詫異之餘,難得地沒有想好其他備案,只得用那套老招了。
「臣這就告退……」溫良恭話說一半便兩腿一軟地癱倒在地。
皇上聽見碰地一聲,回頭訝道:「溫良恭?」
「臣……覺得頭疼……」
他雙眼一吊裝作暈了過去,閉著眼的時候,他聽見皇上喊著徐公公,隨即有人將他抱起,聞到一股清新的薰香味。他被抱得很穩,移動不遠,約是在御書房後廳房裡,他被放在那張睡過數次的龍床上。
「皇上,已派人去傳太醫了。」
「還有,這房裡冷,溫宰相不喜寒,再去拿個火爐過來。」
聽見徐公公的腳步聲行遠,溫良恭微張開眼,偷偷看見皇帝坐在床邊,神情凝重地看著自己,手裡緊捏著那只玉扳指。
緊盯著溫良恭的皇帝隨即察覺他的動靜,「你醒了?」
「皇、皇上……真對不住。」
「愛卿先歇著,朕已命人去請了太醫了。」
「臣、臣不打緊的。」溫良恭裝作要爬起,實又跌回床上,還偷偷散了腰帶,衣冠不整,露出整片肩膀。
皇帝只瞥了一眼就急站起身,背對著溫宰相,更用力掐著玉扳指。
「溫大人,你、你好好休息!」
「皇上……臣覺得有點冷。」宰相妖聲妖氣地說話。
「朕已經派人去拿火爐了。」
「臣現在就好冷……怕是等不到那時候了。」
「小安!小安快過來!」
「皇上今日是不是對臣有意見?怎不願回頭看臣一眼呢?」
「朕、朕、朕……」
皇帝站在原地,連同肩膀「震」了老半天,最終還是不敢回頭多看。
小太監小安聽見傳喚後急忙跑進房,皇帝看到他如看到救星。
「小安,溫宰相就交給你了。」
「皇上您要去哪兒?」
「朕要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