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宰相臥龍床 尋賊記 之三 山中有鬼

「不行,他們一躲進山裡我就聞不著味兒了。」

賢王用輕功追捕山賊,可這裡原本就是山賊的地盤,方才他們逃離進山裡就不見人影,縱使賢王輕功再快,鼻子再靈也無用武之地。

溫宰相咂嘴皺眉,眼看天就要暗了,再追下去無益,可這賊是一定得捉到的,令牌是一定得要回來的。

路上遇到山賊本來也不打緊,出門在外哪有不遇到山賊土匪的,只要賢王與護衛們把山賊一網打盡,捉到還不算太遠的隔壁縣衙門了事。但千算萬算,沒算到賢王算數不好,讓溫宰相遇險,還給山賊們拿著令牌跑得無影無蹤。

這下便糟了,山賊們知道有一批京城來的朝廷官員,手裡還有令牌為證,當然,也是可以賭這事傳不出去,山賊隨便拿令牌掰了就揭過。然而,溫宰相來蔭州便是要幹大事的人,如果屆時走漏風聲,徽王得知京城派了官過來,又或是看到戶部尚書賜的令牌而功虧一簣,他必定後悔不己。

「溫大人,之前下官跟驛站的人打聽過,前方山谷處有個村子,今晚先去村中借住順道探聽山賊一事,明早再重整旗鼓找賊。」

宋逸作揖發言,想挽回一些在大人跟前的顏面,他熟知每每露宿野外,溫大人的臉色都萬分嫌惡,故出此建言。

溫宰相思索半晌後開口,「就先去前面你說的村裡歇息罷,那村子叫什麼名字?」

「啟稟大人,這是汶川村。不過……聽聞驛站的人說這村子不太熱鬧,村民也鮮少與人來往。」

汶川村……怎麼好似在哪聽過這個名字。雖心有感應,但溫良恭沒再多想,只點提宋逸,待會跟村裡的人打交道他來就行。

一行人走到山谷處汶川村外,村子不大,錯落十幾處土房,且年久失修有些牆都破了,地處偏遠,土壤不豐,是塊貧無立錐之地。

宋逸見狀暗暗叫了聲慘,直想把驛站那小子抓來毒打一頓,甚麼說是不太熱鬧,根本像個鬼村,這能住人麼?

不過,溫宰相也是個行過邊疆,看過大漠,爬過雪山的人,甚麼窮鄉僻壤沒看過,他神態自若下馬步入村裡。

可能是聽到外頭動靜,幾個村民開窗偷看,但跟溫良恭才對上眼,就隨即關窗,拒人於千里之外,至此別無他法,只得朗聲喚人。

「有人在麼?有沒有人啊?」

溫宰相喚了十幾句後 ,村裡總算有人回應,一名長者緩緩推門走出。

「老先生打擾了,在下溫某,與家僕一行人要去蔭州做點生意,路況不熟走到這裡,不知能否借宿一晚?」

他獻上堆滿善意的笑容,老人卻面露困窘。

「咱、咱村很窮,沒有能招呼各位大爺的房間。」

「我們只要遮風避雨的地方,棚子也行,只是暫住一宿。」

「沒、沒有甚麼可以給你們吃的。」

「我們自有伙食,不打擾的。」

「可、可是……」

溫良恭趁勝追擊,用右腳踏了身旁賢王一腳,但這腳對習武之人賢王來說,猶如蝴蝶拍翅,毫無所感。他氣極攻心,改用左腳踏了宋逸一下,他隨即哀叫出聲。

「啊——疼、疼……」

「宋逸,你沒事吧?就快能歇息了。老先生,求求您了,他一路上身體不適,只求晚上能好好歇息……」

老先生見狀也不好意思再拒絕,便說會幫他們安排。

待他走遠後,賢王這才驚呼:「溫大人,你腳踏我鞋上作甚?」

「沒事。」溫宰相默默收回左右腳,無視宋逸含怨望過來的哭喪臉。

汶川村雖是個貧困小村,仍保有待客之道,那位自稱姓李的老先生讓出了一間房,還請託左鄰右舍各收留幾位,總算是安頓好他們一行人。

溫良恭、賢王、宋逸跟護衛長秦圖麟四人住在李家,還蹭了人家一頓飯。

「以這村的情況,方才飯菜倒挺豐盛的?」回房後,溫宰相喃喃自語似地道。

「菜色真的不錯,我吃得好飽。」賢王一屁股坐在床上,拍了拍肚子。

宋逸一想到晚上要跟這兩位大人同房,飯菜食不知味,不覺有何特別,他只懷念娘子煮的燒鍋飯,時而黑焦,時而不熟,特別好滋味。

「溫大人,這飯菜怎麼了?」

「不,沒事……倒是另一件事我比較在意,方才我問老先生附近可有山賊出沒,他卻是搖頭。」

「可能山賊專搶過路客,看不上這小村?」

「這也不無可能……」溫良恭一擊掌,「方才吃飯時我終於想起來在哪看到這汶川村的事兒了。」

「甚麼事兒啊?」賢王問。

「我在京城裡買過一本話本,寫話本的人很有意思,他在路邊擺個小攤,你若是告訴他一個鄉野奇事,他就給你一碗綠豆湯。如此幾年下來也搜集了不少各地奇聞異事,多與鬼怪有關。」

「鬼、鬼?!」賢王大驚。

溫宰相像是發現了什麼新玩意兒,挑眉提高音調,「喲!毓兒沒想到你怕鬼啊。」

「誰 、誰怕呢!我才不怕!宋逸你怕麼?」

「下官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家中賢妻,發起火來比鬼嚇人。

見兩人反應特別有意思,只有那少話的護衛長秦圖麟直挺挺地站在房間角落,彷彿待會兒會有賊殺進來似地戒備。護衛是那個人特選的,溫宰相亦懶得逗弄他。

「那我來給你們說說這個與汶川村有關的鬼話。」

陽信某張者,邑之蔡店人,村去蔭州十餘里,父子行商,往來負販。

一日昏暮遲歸,客宿邸滿。二人計無復之,往山谷汶川村,堅請容納。

汶川一老翁沉吟深思,不留外地客。

「但求一席廈宇遮風避雨。」

翁遂穿衢導客往一室,父子奔波頗困,甫就枕,鼻息漸粗。

忽聞門外察察有聲,急開目,俄而房門闢矣,則案前燈火,照視甚了。

一白鬼鞠躬塞入,突立榻前,殆與梁齊。面似老瓜皮色,遶室四顧。

父子懼極,顧念無計,不如著衣以竄。裁起振衣,而察察之聲又作,縮首衾中,覺白鬼復來,連續吹數數始去。

時晨鐘已盡,曉色迷濛,父子不敢復留,急歸,至此未再踏入汶川。

「溫大人,你好厲害啊,這故事一字不漏全背下來了?」

「在下從小過目不忘,哪怕是四書五經或是話本野史,方才只是一時未記起……話說,你聽了不怕?根據這故事,來到這汶川村的外來客似乎會撞鬼。」

「誰怕呢!我不怕!」賢王挺胸虛張聲勢。

「是麼,那你今晚一個人睡床——」

「這可不行,溫大人,我定是要跟您一同共枕的。」哥哥交待的事定得遵守,得好好看著嫂子。

賢王說著便攬著溫良恭的手上床塌,宋逸見他們狀似打情罵悄裝作沒看到,自個兒默默鋪草席,而秦圖麟仍在戒備。

騙不了賢王的溫良恭也乏了,認命地縮在床邊早早入睡,倒是平常沾枕即倒的賢王翻來覆去,遲遲難以入眠。

夜入三更,他起坐身,見連秦圖麟都倚劍入眠,莫名安了下心,緩步開門到屋外小解。

山谷裡寒氣逼人,賢王抱臂打了個多嗦,走到草叢處欲速速解決時,聽見身後似有布料磨擦的沙沙聲。

他緩緩轉過身,眼前忽現一堵白牆,再往上一望,才知是尊身長三尺的白鬼!

「所以你就昏了過去,秦圖麟早起晨練時才把你叫醒?」溫良恭邊問邊暗忖,難怪我昨晚睡得如此之好。

賢王心有餘悸地道:「那、那白鬼真的很嚇人啊。」

「毓兒,你是不是忘了你會些功夫?」

「我沒忘啊,這與鬼有何干係?」

「你怎麼就沒想過對那個白鬼出招?」

賢王瞪大眼,彷若溫宰相說了件欺君罔上的事。

「溫大人你在說甚麼啊,那可是鬼。」

「那你可知這是甚麼?」

溫宰相終於還是忍無可忍,沒等賢王回應便自答。

「這可是拳頭。」

他忍不住敲了這個當今聖上之弟、堂堂賢王一記,雖然起不了任何作用,卻也不會讓他更迂了。

鬼話改編自聊齋誌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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